那老虎嘶吼一声,“砰”地一声倒地不起。
眼见着这老虎彻底死绝了,苏晚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这一放松才发现自己后背都要被汗水打湿了。
就连拿着弓箭的手,都因为过于用力变得酸软起来。
苏晚松了口气,转头便看向了萧景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说:“陛下觉得奴婢射得怎么样?”
从刚刚开始,萧景逸的眼神就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他有些赞叹的看着她,嘴里说道:“……不错。”
苏晚杀了老虎,心中也有些自得,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别样的神采。
但还未等她高兴,便感到坐在身后的男人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抬眼一看,萧景逸脸色有些苍白,正紧紧蹙着眉,面容隐忍。
苏晚有些担心:“……陛下?”
她咬了咬牙,拉住缰绳:“陛下不在,营地那边的骚乱应该快要结束了,我们先回去,陛下身上的伤需要马上治疗才行。”
萧景逸“嗯”了一声,伸手环住了苏晚的腰肢,连脑袋都靠在了苏晚的肩头上,但他身形太高大,这样靠着倒是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又加上身上穿着的衣服只有玄色的中衣,所以显得格外憋屈。
苏晚察觉到他状态有些不太对,有些担忧的回头看着他:“陛下你还好吗?”
“……还好。”萧景逸声音有些低沉。
苏晚看了一眼地上的老虎,低头冲着乌骓说:“乌骓,回营地。”
乌骓打了个响鼻,调转身体往回走。
但走着走着,苏晚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大概是他们奔跑的时间太久,又太横冲直撞,竟然不知道跑到了这林中的什么地方。
就连乌骓跑了几步也开始在原地打转,最后忍不住嘶鸣一声。
[女人,你知道出去的路吗?]
苏晚满打满算这也是来这林中也不过几次,并且这几次还是萧景逸带队,且因为这里算是皇家林场的关系,几乎全都呆在密林的外围行动。
但这林子显然极大,乌骓带着两人疯跑一通,脚程又快,竟然就此在林中迷了路。
特别是,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
今日狩猎结束得比较早,晚宴开始的时候天色还未全黑,但经历了营地刺杀,又跑了这么久,天早就不知不觉变得漆黑一片。
若不是今晚月色极好,苏晚都觉得要两眼一抹黑了。
但好在月亮洁白耀眼,夜晚视物不算太困难。
但即便是这样,独自两人外加一匹马,在此处也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苏晚有些着急,正准备问问萧景逸有没有什么看法,回过头时却见萧景逸双目已经安安静静的合上,气息有些粗浅。
她心中觉得一阵不妙。
乌骓不安的打了个响鼻,嘴里发出鸣叫。
[主人怎么了?现在怎么办?]
苏晚拍了拍它的脑袋:“找个平整的地方休息,你家主人也需要好好安置一下。”
说完,便看见乌骓在周围转圈圈,半响后找到了一处比较平整的地方停下。
苏晚小心翼翼的翻身从马上下来,先是看了一眼萧景逸,发现他暂时没有大碍后便开始在马上带着的马褡子里翻找起来。
这匹马是萧景逸爱马,但因为向来狩猎时只喜欢单打独斗,因此马匹身上会驮着一些比较轻省的工具,以防止意外。
苏晚从马褡子里找到了火折子,还有一些常备的金疮药,竟然还有一只小巧的牛皮袋,里面装着烈酒。
有酒有火折子,让苏晚松了口气。
她摸了摸乌骓,小心的说:“你在这里守着萧景逸,我去捡点柴火。”
好在这林中的别的不多,干枯的树枝最多,苏晚也不敢离萧景逸太远,很快便收集了一堆干柴。
她不是个笨的,很快便利用火折子升了一堆火,感到火焰的温度后,这才觉得心下安了不少。
随即,她让乌骓直接卧到了地上,再艰难的把萧景逸从上面弄下来,放到了火堆边的大树下面靠着。
她拿着金疮药,犹豫了一下,直接脱掉了萧景逸的衣服,发现他主要的伤口在左肩上,利爪抓伤的地方是四道极深的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这伤口边缘往外翻着,渗出的血液早就打湿了他背后的衣服。
因为苏晚的动作,这些半点都没有愈合迹象的伤口顿时又往外冒着血。
苏晚起身,从马鞍边拿过水囊,犹豫了一下,直接把水倒在了伤口上冲洗。
见伤口上的血污被勉强冲干净了,她这才收起了只剩下一点水的水囊,随后快速的把金疮药均匀的倒在了伤口上。
药粉一下去,伤口顿时不流血了。
苏晚松了口气,直接撕开自己的里衣把萧景逸背后的伤口直接缠了起来。
已经破了洞衣服又被她套了在他身上。
好在今天晚上她也不算是没吃饭,现在倒也不饿。
剩下的水被她强行掰开萧景逸的嘴巴喂了一口。
苏晚有些不太放心萧景逸的身体,毕竟这暴君一直都有头疾,虽然在她的治疗下好了不少,但终究没有好全。
但现在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只希望萧景逸的暗卫赢了之后快点找过来吧。
夜晚风凉,虽然有火堆取暖,但萧景逸厚重的外衣已经被那只老虎撕了个粉碎,好在她身上的粉色裙装还算厚实宽大。
苏晚脱掉自己的外衣,只剩下雪白的中衣,直接把这衣服整个裹在了萧景逸身上。
因为他背后有伤,她干脆让萧景逸直接把她的大腿当作枕头,让他保持在一个侧躺的姿势。
做完这一切,她有些疲倦的靠在树上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
脱掉衣服她觉得有些冷,但现在明显是萧景逸这个病号更加重要,又加上还有火堆取暖,也不算不能忍受。
苏晚靠在树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阵。
半夜的时候她觉得大腿上一片炙热,闭着眼睛摸过去时只摸到一颗温度奇高的脑袋。
她心下一惊,睁开眼睛就着火光一看,萧景逸脸上竟然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最令她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萧景逸竟然发起了高热。
苏晚拿起一直放在身边的牛皮囊,撕了一块裙摆下来用酒液浸透,随后擦了擦他的脸颊,脖子,身上。
因为有衣服的阻碍有些不太好擦,她只能顺着人领口伸手进去勉强擦一擦。
如此反复好多次,一囊的酒液都快被她消耗光了,这才感到萧景逸身上的温度降下去了一些。
她松口气,把湿润的碎布直接放在萧景逸的额头上,靠在树上强撑着看着这人的脸庞。
往日里,萧景逸出现在她面前时的形象总是有些威严的。
一张嘴也老是会说出一些威胁人的刻薄话,但此时此刻,他却显得有些过于脆弱了。
脸色有些白,薄唇上竟然还因为高热起了皮,就连眉头都是微微紧皱的。
一代暴君,混到这个份儿上,着实有些可怜了。
苏晚伸出手指在他眉心点了点。
“想不到吧,你也有这时候。”
再等了一会儿,发现他呼吸平缓了不少,她这才略感安心的闭上眼睛假寐。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她竟然靠着树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乌骓也睡在火堆的另一边,给两人挡了不少风。
萧景逸从一阵温暖中醒来。
他睁开有些沉重的双眼,抬眼便看见一片白色的布料随着呼吸缓缓起伏着。
他难得思考了一阵儿,这才缓缓回忆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萧景逸伸出手捏了捏鼻梁,却发现自己竟然裹在一片粉色中。
瞳孔微微放大,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
他身上盖着的应该是苏晚的外裳,眼前看到的应该是苏晚的中衣。
脑袋下感受到的异常绵软的触感,应该是苏晚的……大腿?
萧景逸薄唇紧抿。
来自于上方的呼吸有些粗重,似乎并不太平稳。
萧景逸小心翼翼的从苏晚身上撤离,这才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泛白,他们仍旧在密林之中,如果没有猜错,他们两人应该是迷失在了林中,所以苏晚才不得不与他在这里待了一整晚。
背后被豹子抓伤的伤口已经不太疼,萧景逸拉开衣领,入目便是雪白的布料缠绕在胸口。
他偏头往苏晚身上一看,果然发现她上衣摆有撕裂的痕迹。
萧景逸看着苏晚熟睡的脸,眼神有些复杂。
昨日,在这小宫女丢下他跑开时,确实让他觉得自己被她背叛了,他心中虽对她有几分喜爱,但在她抛下他的那一刻,他便忍不住想当场杀了她。
但她很快却又回来了。
现在……又显然是照顾了他一整晚。
萧景逸脸色还有些苍白,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苏晚的脸蛋。
算她识相。
不然,他可保不准会对她做出什么事。
但很快他便感受到指尖上传来的温度有些过于炙热了,他瞬间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萧景逸脸色一变,伸出大手放在苏晚的额头上,却感到手心传来一阵滚烫。
他迅速收回手,沉声唤道:“苏晚?苏晚?”
苏晚迷迷糊糊张开眼睛,只觉得脑袋像是一团浆糊,视线也有些朦胧。
“……陛下?”
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些酸软无力:“……我、我头有些晕晕的。”
苏晚的样子像只软脚猫,说完这句话后有些焉焉的闭上了眼睛。
萧景逸心下有些担忧,刚准备联系暗卫,便耳朵一动。
周围传来一阵马蹄声。
狸奴的吼叫声也由远及近。
“陛下!属下来迟!”
暗一脸上和身上都还带着伤,一看便是半点都没有处理,狸奴顺着气味找到萧景逸后,也累得爬在地上使劲儿喘着气。
它身上的伤口倒是被处理了,只是白毛上还有血迹,看起来已经成了一只浅桃红的白虎。
暗一单膝跪地,刚要抬头,便听见陛下有些严厉的声音——
“闭眼。”
想到刚刚惊鸿一瞥,暗一当场便想甩自己两个嘴巴子。
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希望陛下忘了他刚刚的失礼!
萧景逸扯下身上被苏晚盖着的外裳,直接把它裹在了苏晚身上。
要知道苏晚身上可只穿了一身雪白的中衣,这大概也是她高热后脑袋疼的主要原因。
古代人还是有些保守的,苏晚虽然穿着中衣,但落在萧景逸眼中,却并不比衣着暴露的舞姬多穿多少。
萧景逸把人裹好,直接把人搂在了怀中。
背后的伤口被扯得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不适。
苏晚倒是乖巧得很,闭着眼睛只是不安的动了动。
乌骓乖巧的站在一旁。
萧景逸抱着人,单手拉住马鞍,瞬间便上了马,苏晚仍旧被他紧紧搂在怀中。
她脸上的温度有些高,烧得也有些迷迷糊糊的,半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目前的状态。
只有暗一跪在地上,头都快要垂到地上。
救命,希望陛下不要秋后算账!
萧景逸上了马后,这才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暗一。
“带路,回营。”
暗一点头,迅速翻身上马。
狸奴见萧景逸半点眼神都没有给自己,站在地上嗷呜了两声。
但很可惜,苏晚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没人知道它的意思。
暗一一甩马鞭,顺着来时的路迅速往营地奔去。
狸奴跳啊跳的跑在乌骓身后,嘴里”嗷呜嗷呜“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萧景逸一夜未归,营地也还保持着战斗后的狼藉模样,侥幸没有受伤的大臣们谁都没有心思让人打扫,只怕萧景逸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自己就成了宁朝的罪人。
直到看见萧景逸策马回来,这些大臣心才彻底落在地上。
萧景逸到了营地便入了王帐,李福见他抱着人,以为苏晚快死了,心中焦急:“陛下!随行大夫早就已经过来了!快让他给苏姑娘看看!”
他把苏晚放在床上,让大夫好好看着苏晚,见她没有大碍,这才黑着脸扯过李福递过来的外裳穿上。
随即走出王帐。
秦雷已经等在外面,见他出来直接单膝跪地——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