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萧景逸这暴君人设,苏晚觉得他肯定会不屑一顾,让她拿着这劣等茶叶滚蛋。
但这话被她说出口之后,竟然迎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随即,萧景逸的声音传了过来——
“……尝尝民间风味,倒也不错。”
他声音冷凝,但苏晚却不知道为什么从里面听到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她觉得这没准儿是幻觉。
但比起这幻觉更加幻觉的是,萧景逸竟然没有让她滚?
难道暴君突然想要体恤民情了?
苏晚点头:“是。”
刚准备收回在萧景逸脑袋上停留的手,却发现男人不满意的看了一眼她。
“孤让你去了?”
苏晚认命的把手又重新放在了萧景逸的脑袋上。
萧景逸重新闭上眼睛,跟骄奢淫逸的资本家一样嘴唇动了动。
“李福。”
李福不愧是在萧景逸身边活了许久的人才,在苏晚还有些愣神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应了一声后,规规矩矩的走到萧景逸身前站定。
“泡茶。”
李福额头上开始冒冷汗,陛下口味有些挑剔,不说清楚茶叶就让他去泡,他若是泡得不好选错了茶叶,没准儿端上来的时候就是丧命的时候。
他正准备咬咬牙询问陛下想喝什么茶时,苏晚开口了。
“奴婢放在墙角的包袱里面有茶叶,陛下说想要尝尝民间的口味。”
李福松了口气,他走到苏晚放包袱的地方,颤颤巍巍的打开。
一股子鸡肉的香气突然迎面扑来,李福有些傻眼的看着被牛皮纸打包好了的两只烧鸡,至于为什么他知道这是烧鸡,那牛皮纸上的“林家烧鸡”四个字有点过于大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在烧鸡下面摸了摸,总算摸到了三只包装精美的锦盒。
每一只里面都是一种茶叶,被好好安放在白瓷做的瓶子中,这瓶子外面不仅标注了名字,还绘有水墨丹青,非常懂得后世过度包装的精髓。
这、陛下是想喝哪一种啊?
他愣在原地,又犯了难。
苏晚见李福又僵硬在了原地,垂眸看了一眼还在闭目享受她按摩手法的萧景逸,小声说:“一共有三种茶叶,分别是君山银针、凤凰尾、雨后春,陛下想要喝哪一种?”
李福屏气凝神,半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苏晚竟然还敢问陛下问题?
侍卫来禀报苏晚行程细节的时候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汇报了一遍。
那雨后春,便是那家茶楼苏晚喝得最多的。
“……最后一个。”
他说。
苏晚抬眼冲着李福使了个眼色,李福忙不迭的拿着包袱就跑了。
连烧鸡也没有放过。
苏晚眨巴了一下眼睛。
算了等会儿冲李公公要,他应该是不会私自扣下的。
要说李福还是有两把刷子,拿走茶叶后不久,立马便端了一杯茶进来。
“陛下,茶到了。”
萧景逸睁开眼睛,坐正了些。
苏晚的手也顺势从他脑袋上离开,李福恭恭敬敬的把手上的茶端到他跟前。
萧景逸伸出手。
他那双手极为漂亮,又长又直,去端茶时,甚至比白瓷看起来还要更白一些。
苏晚条件反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很好,非常漂亮,不输萧景逸。
他把那盏茶抵在自己的唇间,浅浅喝了一口:“……不错。”
苏晚还没什么感觉,倒是李福松了口气。
这暴君的阴晴不定看来把他虐得有点惨了。
“下去。”
这暴君喝了茶就开始赶人了。
李福从善如流的往外退,苏晚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也跟着往外走。
这么晚了,暴君也该睡觉了。
但她刚走两步,身后便又传来萧景逸那阴魂不散的声音——
“孤让你走了吗?”
苏晚没走成,只能转过身:“奴婢以为陛下让奴婢下去呢。”
萧景逸把手中的茶碗递给她:“拿下去。”
皇帝就是派头大,瞧瞧这使唤人时的自然劲儿~
苏晚上前接过茶碗,放在一边的凳子上。
坐在床上的人却突然起身向她走了过来。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苏晚便觉得脑袋上空一黑。
不得不说,她每次穿越后都觉得有些憋屈的事情就是,她对象真的太高了。
“……陛下?”苏晚强忍着不适,低着头缓缓开口。
萧景逸看着眼前的人。
单从她现在这样子,实在有些难以把她和在宫外的表现结合在一起。
他眼眸暗了暗:“……喜欢出宫?”
虽然不知道暴君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很显然,这是个陷阱题。
回答得不好可能会触发BE结局。
“陛下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这话一落,苏晚便觉得自己下巴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那触感微微用力,她便被迫抬起了头。
“……假话?不怕孤割了你的舌头?”
大拇指在唇上游走,像条冰冷的蛇。
苏晚被他手指上冰冷的触感激得浑身一个激灵。
“奴婢只是想多活两天。”苏晚眨了眨眼睛,顺着萧景逸看着她的目光看了回去。
萧景逸眼眸里多了很多严寒。
“既然想多活两天,你这张嘴……”他手指微微用力,在苏晚的下唇上按出了一个凹陷,但当手指移开的时候,凹陷又迅速回弹,这番动作还使得她下唇更加红艳了。
“可别说出让孤不高兴的话……”
萧景逸松开手。
苏晚被他身上的冷意弄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暴君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假话和真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不是让他觉得高兴?
她捏了捏拳头,小声回答萧景逸之前的那个问题:“陛下问奴婢喜不喜欢出宫,那奴婢肯定是喜欢的。”
苏晚低着头回答,视线一瞬间便落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萧景逸身上,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刚好能够看到他的小腿。
他没有穿鞋袜,一双脚就这么赤裸裸的站在汉白玉铺成的地面上,竟然不觉得冷吗?
在察觉到萧景逸因为这句话隐隐有些不悦时,苏晚继续回答:“但奴婢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复杂,偶尔出去玩一玩就挺好,还是宫中的生活更让人踏实。”
“……踏实?你倒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萧景逸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苏晚心道一般人肯定觉得不踏实,毕竟皇宫中宫女太监更新率很高,但她不同。
她这是任务在身,不喜欢也得留在这里。
何况……
萧景逸虽然确实是暴君,但宫中确实太冷清了,只有一只老虎陪在他身边。
“奴婢很小的时候父母便仙去了,于是很小的时候就被当作童养媳养在未婚夫家,但奴婢并不想嫁给他。”
“……为何?”萧景逸抬眸看了她一眼。
随后竟然直接坐在了离苏晚不远的椅子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苏晚在原主的回忆中找到信息,缓缓开口:“奴婢虽是吃他家的,但奴婢并不觉得奴婢不配,家里的活儿全都是奴婢来干,冬日早晨洗衣服,手指全都是冻裂的口子,还要做针线卖钱,养鸡喂猪。”
“即便这样,还会受到他家里人的打骂。”
“吃得也很少很少,关键是,他竟然还会为了银子把我卖到宫中。”
“奴婢原本是很绝望的,但……但到了皇宫,奴婢才真的吃饱了饭,而且活儿也比在家中轻省许多,还能拿工钱。”
“也是在宫中奴婢才想明白,奴婢才不愿意嫁给一个那样的人,一个只知道让未婚妻出去赚钱,靠卖女人得银钱的人,配不上奴婢。”
“所以奴婢觉得,在宫里踏实。”
“如果可以的话,奴婢想在宫中当一辈子的宫女。”
苏晚回答完毕,站在原地没有抬头看萧景逸。
室内极静,连衣物的摩擦声都那么明显。
苏晚听到萧景逸起身的动作,随后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孤明白了。”
“下去吧。”
“是,陛下。”
苏晚悄然退了出去。
她站在门外看了一眼被自己关上的殿门,嘴角挑起一抹轻笑。
这应该就是过关了?
殿内。
“暗一。”
萧景逸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
暗一,也就是今天汇报苏晚一切行程的侍卫,内里身份为暗卫的萧景逸直属属下,瞬间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在。”
“听见她说的话了?”
“听见了。”暗一回道。
“……该怎么做知道吗?”
“嗯?”暗一有些疑惑。
他刚刚听了一耳朵那小宫女说的往事,所以陛下到底是何意?
“……园子里的花肥有些少了。”
萧景逸声音不轻不重,但落在暗一心头,却让他浑身一震。
陛下这意思,是要杀了那小宫女的未婚夫做花肥?
“孤觉得,男人的尸体会让花开得更加娇艳。”
“属下领命!”
暗一迅速回答。
“去吧。”
萧景逸指尖微动。
语气就像是踩了一只蚂蚁般无足轻重。
暗一心道,那小宫女的未婚夫也算是倒了血霉,但谁让他偏要惹陛下不快?
但听到那小宫女刚刚的话,想到她那未婚夫做下的事情,又觉得好像陛下这命令简直不要太明智。
那样的男人,死了才是造福了宁朝。
翌日。
苏晚起得比鸡早,昨天回住所的时候她便让李公公把包袱给了她。
这烧鸡是熟食,可放不了多久,为了撸大猫,她得趁萧景逸上班之后就送给白虎去。
按照之前的流程,给萧景逸收拾好,规规矩矩的目送他离开之后,苏晚就彻底放飞了。
其实按理来说,她一个区区宫女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但因为暴君太过严苛,谁都不敢往他跟前凑,就只剩苏晚这个“冤大头”不怕死,所以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对她笑脸相迎,生怕她心情不好犯错后死了让他们去顶上。
又加上李公公非常待见她,连带着她竟然可以在宫中啥事儿都不做,就只顾好萧景逸就好。
这不,送走萧景逸之后,元宝便主动把烧鸡放在篮子里提给了苏晚。
“苏姐姐,你说要给白虎送烧鸡去,我就帮你装一装。”
元宝其实有些害怕白虎,但还是说:“有些重,我帮苏姐姐提过去可、可以的!”
苏晚在她脑袋上抓了一把:“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元宝感动的看着她,自从苏晚救了她一命,她现在已经唯苏晚马首是瞻。
苏晚提着烧鸡往御兽园走。
托白虎和萧景逸的福,她“治虎”的名声彻底在宫中传开,御兽园的人也大多都认识她,看见她来了拦都不拦。
苏晚抬脚进了御兽园。
自从白雪拒绝了狸奴,狸奴在萧景逸那边找到了点安慰,现在已经差不多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苏晚一进去,便看见它生龙活虎的在园中跳来跳去,仔细一看。
在抓小蝴蝶。
苏晚直接在台阶上坐下,把烧鸡放在身边后冲大白虎吼道:“狸奴!快过来!姐姐给你带好吃的了!”
刚巧小蝴蝶从它大爪爪中溜走,狸奴嗷了一声,偏头向她走了过来。
“嗷嗷!”
[女人,你带了什么东西给虎?]
“烧鸡,吃过吗?”苏晚从篮子里拿出烧鸡。
狸奴大脑袋凑上去闻了闻:[好香!虎要吃!]
苏晚把烧鸡在它鼻子下面绕了绕:“想吃可以,那你得让我摸摸。”
“嗷呜!!!”
狸奴有些不耐烦的拍了拍地面:[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苏晚:……
这霸总语录到底谁教它的?
但她已经深深了解到这虎外强中干的傲娇本质,一点都不怕它:“我也只是想给你按摩按摩,突然想起来这烧鸡虎好像不能吃多了,这样吧,我自己吃好了。”
“嗷……”
[给虎按摩就能给虎吃烧鸡?]
苏晚:“昂~”
[那、那虎就勉强同意一下]
苏晚把烧鸡放在地上,狸奴扑上去一会儿便吃了个干净。
它吃得极为享受,嘴里还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
[好吃!原来这就是烧鸡!真好吃!]
[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一会儿就没了!]
风卷残云之后,狸奴坐在原地意犹未尽的舔着爪子。
苏晚撸虎撸了个爽。
但与她的开心不同,朝堂上温如言论的父亲,吏部尚书温贺钦只觉得今天的陛下似乎有点针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