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太长,你不愿意?”楼清泽语气很轻。
苏晚却觉得有些他身上的气势更加有侵略性了,她仿佛感到自己便是猫抓老鼠中的老鼠,被他狩猎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稍有异动便会迎来她不想看到的结局。
“哪、哪有,”苏晚笑了一声,“只是觉得夫君这个决定做得有些快。”
“不快。”
楼清泽看出她眼中的犹豫,但他并不在意。
只要能够把她围困在自己的地方,她永远也不能离开他。
这话苏晚着实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砰砰砰”,柳随云的声音随着敲门声响了起来。
“夫人!主子!饭备好了!”
苏晚顿时松了一口气。
楼清泽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只是冷淡的吩咐道:“端进来。”
苏晚看了一眼和楼清泽穿着同款衣服还睡在同一被窝的自己,顿时觉得有些羞臊起来。
她在柳随云要进来的时候像泥鳅一样钻进了被子里。
让楼清泽刚想放下窗幔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
“放下便出去。”
工具人柳随云放下东西,顶着自家主子有些欲求不满的眼神直接走了出去。
苏晚听见柳随云走了,顿时又从被子中钻了出来。
她肚子实在是饿,便直接越过楼清泽把那装着饭菜的大木盘使劲儿拖到了床上。
抬眼便看见楼清泽略微不赞同的眼神。
“我保证不会掉在床上,我真的好饿,而且真的好累,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苏晚很有眼力见的看着楼清泽说。
楼清泽抿了抿唇:“下不为例。”
然后这“下不为例”破了多少次例他自己都说不清。
苏晚伸出手准备拿碗筷,楼清泽眼神却落在她手背手掌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这些伤口刚刚结痂,还泛着微微的红。
“我来。”
楼清泽在苏晚的手碰到碗筷的时候把那碗粥接了起来。
随即换下筷子,用勺子盛了一勺粥,吹了吹再碰了碰苏晚的嘴唇:“吃吧。”
苏晚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
楼清泽却仿佛没有看见她略微僵硬的身体,微微皱眉:“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他那双眼睛盛了太多东西,竟令苏晚看着看着便张开了口。
楼清泽似乎极为满意苏晚的表现,饶有兴致的开始喂人喝粥,期间还不忘记夹三两小菜给她嘴巴岔个味儿。
苏晚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但随着楼清泽动作越来越熟练,她也开始彻底摆烂。
“我要吃那个!”苏晚努努嘴,目标是一叠咸口又滴了红油的小菜。
“不行,你现在身上有伤,不能吃太多重口的东西。”
苏晚见楼清泽面上一点动容之色都没有,心知这人定是不会让她得偿所愿,便有些郁闷的张口等着楼清泽的投喂。
“好了,先吃这么多,你一会儿还要喝药。”楼清泽放下碗,若无其事的就着苏晚的碗舀了一碗粥,缓缓喝掉。
“这是我用过的……”苏晚的声音有些弱气。
楼清泽吧碗筷并把木盘放在了方便的小矮桌上。
“有问题吗?”
“没问题。”
苏晚挑唇笑了笑,随即便掀起被子想要下床。
她要是再不跑,总觉得楼清泽会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但刚一动,她便察觉到自己过分酸软的四肢。
苏晚欲哭无泪:连夜骑马真的要不得!
楼清泽轻轻松松搂着她的腰把她放回了原位,抬手便从桌面上拿了一只白玉做成的小玉瓶。
“这是什么?”
楼清泽拔开塞子,一股不同于她身上的花香味浅浅淡淡的透了出来。
“去痕膏。”楼清泽倒了一些在指尖,在苏晚微楞的眼神中把这像乳液质地的药膏抹到了她脸颊上的一道伤口处。
一阵清凉的感觉从伤口处透出来,苏晚甚至觉得伤口微微的痒意都被压制了下去。
没想到名字挺朴实的,效果竟然还不错?
楼清泽微微低下头,微凉的手指不断在苏晚脸上滑动。
苏晚被他黑沉的眼睛一看,纵然是身经百战的苏影后也有些手足无措。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声说:“那个,我自己来吧?”
“你能看到脸上的伤口吗?”楼清泽反问。
这么着肯定是看不见的,但拿一面镜子过来不久能看见了?
苏晚刚想张口,楼清泽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里没有镜子。”
胡说!她刚刚沐浴的时候还看到了一面镜子!
楼清泽竟然是这样一个男人吗?
她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我刚刚还看到……”
“不是说要凑合吗?你这般排斥我,这是嫌弃我了?”看楼清泽面容,他依旧是个冷到万年都不会化开的冻土。
但苏晚却从他这句话中听出了那么一丝烦躁。
“你还是喜欢敬王?”楼清泽用淡然的语气放下一个深水炸弹,接着轻缓的把苏晚的袖口撩了上去,开始细细涂药。
“我怎么可能喜欢敬王?!”苏晚一时不查被楼清泽钻了空子,但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楼清泽会对之前的谎言那般在意。
明明是说出口来忽悠那个黑衣人的,怎么搞得她好像红杏出墙了?
被这人冷然一看,竟还有点小小的心虚。
“那你为什么要嫁给我?”楼清泽淡然的摸着药,苏晚还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对劲。
“哪有为什么?”
苏晚偏头看他,开始真话假话换着说:“我这不是怕你报复苏家吗?”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般人?”楼清泽语气依旧不变,但苏晚眼尖的看见那只白玉做成的小玉瓶上传来轻微的“咔嚓”声,定睛一看,竟然已经布满了丝丝缕缕的细纹。
苏晚不想玩儿脱。
她小心的看了一眼楼清泽:“你在不高兴?”
本以为这人不会回答,良久的沉默之后,她却听见他微不可察的鼻音——
“嗯。”
苏晚想了想,彻底开始编造啊不、梳理一路过来的心路历程,力求哄好楼清泽这个危险的炸弹。
没错,她现在终于觉得楼清泽有些危险了。
苏晚冥思苦想了一阵,连自己手臂被换了边都不知道。
直到楼清泽擦完她手臂上的伤口,这才提醒道——
“想好怎么编了?”
“在想了!在想了!你先别急!”苏晚脱口而出。
楼清泽眼眸一眯,看着话已出口显得有些慌张懊恼的苏晚,挑唇一笑,竟然好整以暇的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
“说说,怎么编的?”
苏晚抬头看着楼清泽,她现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什么时候楼清泽也这么腹黑了?
见苏晚不回答,楼清泽用十分自然的动作掀开被子,手往她裤脚摸了过去。
苏晚一愣,迅速把被子抱在怀中:“你想干什么?”
“涂药。”楼清泽点了点小玉瓶的瓶口。
苏晚把小玉瓶从他手中抢了过来:“我自己来!”
她腿上受伤最严重的地方就是大腿内侧,因为骑马被磨得有些惨,怎么可能让楼清泽帮她涂药。
楼清泽没有拒绝,在苏晚以为那个话题暂且揭过去后,又听到他说——
“编好了吗?”
苏晚捏着瓶子,抬头看着楼清泽。
“行,我不编,你听完了可不要生我的气。”苏晚说。
楼清泽没有开口,苏晚就当他同意了。
“一开始我确实是不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在百姓和朝堂口中是什么模样吗?”
“睚眦必报、滥杀无辜、罪恶滔天、无恶不作、丧尽天良、穷凶极恶、为所欲为……”
看着楼清泽的脸越来越黑,苏晚停下了脑海中不断翻腾着的反派形容词。
“如果你是我,你会选择跳火坑吗?”
“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我父母便不能随意退亲,更何况你可是当朝重臣,手眼通天,我能够反抗的方式不久只有一个跳湖了吗?”
苏晚见他认真听着,继续说:“但从湖里被人救出来后,大概是生死之间有了点顿悟,让我觉得……我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还要怕一个人。”
楼清泽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斟酌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我觉得你并不是传言中那样的人,比起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个人的评价,我更喜欢自己看,”苏晚摸了摸手上被楼清泽已经擦好药的伤口,“所以我才会提议……和你凑合着过日子。”
苏晚抬起头看着他:“现在你清楚了吗?”
见楼清泽还是不说话,苏晚眼眸转了转,又道:“至于敬王,你觉得我会喜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男人?”
楼清泽睫毛微微颤了颤:“他在世人口中,一直是个君子……”
“就他?还君子?”苏晚一脸“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看着楼清泽。
“先不说他不喜欢冯妩还吊着她,就说他对苏皎皎,我觉得也不一定是真心,这样两面三刀、水性杨花的男人,我可不会要。”
“世人都说他面容英俊,仪表堂堂……”楼清泽轻声说。
“夫君你难道不照镜子的吗?”苏晚快要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楼清泽的话。
“嗯?”楼清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苏晚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比他好看一百倍!”苏晚直接盯着楼清泽的脸,认认真真的说,“看这眼睛,黑沉沉的,一看就机灵。”
楼清泽的动作微微一僵。
苏晚也反应过来自己夸人好看的词语有些太过匮乏。
但她词语不够,真诚来凑。
“夫君不要妄自菲薄,萧成熠对谁都是一副温情脉脉的样子,没得叫人恶心,不就是个随意散发魅力勾引少女的花心大萝卜吗?”
“还是夫君最好看,一个眼神就能吓退众人,很有男人味。”
“而且夫君身材极好,就连身高都比那个萧成熠高半个头,你这样的类型才是好多年都不会看腻的经典款。”
楼清泽本想试探一下她是否真的对敬王有意,却没想到试是试出来了,苏晚说的话却不在他的预想之中。
她看着他的眼神极为真诚,好像他真的如同她口中一般,是个人人都喜欢的青年才俊。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外人的口中是什么模样。
“……真的?”楼清泽纤长的睫毛缓缓动了动,眼神落在了苏晚的眼睛里。
美男竟然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
苏晚忙不迭的点头:“真的真的!你看萧成熠说话还故意低沉沉的,你声音也比他好听许多呢!夫君,咱们可不兴妄自菲薄啊。”
她见楼清泽终于情绪稳定下来,准备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便偏头看着他:“你还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楼清泽不是个以退为进的人,他一向便是个攻击力有些强的男人,听见苏晚这样问,便缓缓道——
“为什么我靠近你的时候,身上的毒性便会被压制?”
苏晚早就猜到楼清泽会有这样一个问题。
她也早就找好了理由。
“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府中遍寻名医都没能治好,但就在我父母束手无策时,府外突然出现了一个云游的道士,那道士拿了一丸药交给我的母亲。”
“对她说我母亲早年广结善缘,救了不少贫民百姓,于是他便送来这枚药,我服下定然会好。”
这事自然也是真的,根据原身的记忆她那时候天天高热不断,到最后只能靠着补品吊命,若不是那丸子药,说不定原身早就死了。
“我母亲当然有些疑惑,但我当时已经病入膏肓,所以便死马当活马医,直接给我服下了那枚药丸,我吃下后才尝到有一股子青莲的香气。”
“之前听你和薛大夫的对话,说你的毒只能用传说中的‘雪魄银莲’治好,所以我在想……会不会这个原因,你闻到我身上别人都闻不出来的味道后,毒性才会得到缓解。”
苏晚这话说得头头是道,她自己都要信了,不信楼清泽不信。
果然,楼清泽闻言眼中虽然仍旧有些疑惑,但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若真是如此,还真是奇妙。”
苏晚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之前察觉到这个事情后,便常常和你呆在一块儿,不就是想让你快点好起来吗?结果你看,你不过离开我这么几天,竟然已经变得这么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