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徐容容在鸡鸣声中醒了过来。
“昨日似乎并未听见鸡鸣?”她有些奇怪。
文摇笑道:“是侯爷在天还未亮时,让人把村里人能用到的东西从皇庄尽数运来,眼下村头正在分东西呢。”
徐容容微微皱眉:“他又一夜未睡?”
“正是。侯爷昨夜在窗外守了您一整夜,早上奴婢出去打水时,差点吓了一跳。”想到堂堂威远侯在自家小姐窗外站成“望妻石”的样子,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是小姐的婢女,但她亦希望侯爷可以得偿所愿。
说话间,家家户户的灶台上开始忙碌。
干禾木柴在灶台里燃烧的气息,在村庄里四处飘荡,填进每个人的心头,有种满满的收获感。
“还是村子里舒坦。”徐容容喟叹道,“要是能多住些日子就好了。”
“小姐若是想住,咱们便在这里再住些日子就是,在徐府过年未必有这里舒坦。”
徐容容笑着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但哪能呢?咱们这还关着一个春旺。昨日皇庄是突然陷落,幕后之人没有准备,若是再呆下去,等庄主回过神来,只怕第一件事便是杀了春旺灭口……留在此处夜长梦多,还是早些回京才好。”
文摇有些惊讶:“难道说,春旺背后真的有一个庄主?”
徐容容点头道:“这是自然,你昨晚不是也见过春旺吗?就他那谈吐和心机,绝对不是能筹谋这等大事的人,后面定会有人。”
“那……会是谁呢?”
徐容容笑而不语。
她裹上大氅,系上风帽:“去看看楚河吧,他的伤重,少不得要留在此处将养一段时日了。”
此去京城的路,即便用最好的马车安置,也难免波及他的伤口,徐容容思来想去,还是让他留在此处养伤更好。
……
老族长家中,穆戎正蹙眉看着春丫:“你想与我们一同去京城?”
春丫点了点头。
“为何?”
春丫呜咽两声,像在地牢中一样学春旺走路的样子,绕着穆戎转了两圈,然后做出一个捶打的动作。
“你要进京作证,去指正春旺?”
春丫用力的点了点头。
穆戎思忖片刻,拒绝道:“你此时伤势未愈,不便入京,还是等伤好之后再说。”
春丫还想在说什么,却被从屋外疾步跑了进来的穆艾打断:“爷,大小姐去看楚护卫了。”
穆戎闻言眉头微皱,但旋即释然:“看来,她也是准备将楚河留下的。”
说完,他看了眼春丫道:“你先养伤,待伤好之后,会有人护送你入京。”
楚河,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吗?
而在族医的家中,徐容容亦是这样劝说执拗的楚河:
“如今天寒,再加上路途颠簸,不利于你养伤,不如你在此处安心休养,待好转之后再回京。”
“更何况,老族长的孙女……就是那个叫春丫的女子,也是一身的伤,我原本想请她入京作证的,不如待你伤愈之后,将她一起带入京城?”
楚河垂眸:“好。”
他看起来,好像一个被家长遗弃的孩子。
倒叫徐容容心里生出一丝不忍,她小心翼翼道:“若你觉得孤单,那让舒郎中留下来陪你可好?他在此处亦可以照料你的伤势。”
楚河:“不必。”
有种赌气的意味。
“既如此,那舒郎中便随我们一同离开吧。”门外声音郎朗,是穆戎来了。
他弗一走进房里,顿时显得族医的房间低矮了许多。
穆戎居高临下的看着楚河:“江南道大营的人会在此处护卫,安全问题你不必担心。我亦命人将一应补品从皇庄运抵此处,养伤所需的营养你更无需担心。”
徐容容闻言有些惊讶,她便没想到穆戎连这些都考虑到了。
于是忙向穆戎道谢:“多谢侯爷。”
“你我之间,还提什么谢字。”穆戎含笑。
徐容容:“……”
楚河有些心烦的闭上眼睛:“恕我不便远送。”
……
从族医房间出来时,回京的马车已经备好。
得到消息的村民们,放下手中活计,在村长家门外,将徐容容一行人围住。
老族长颤巍巍的抓住穆陆的手:“怎么只歇了一夜便要走?大伙还没向诸位一一道谢呢。”
“是啊!我们还想给您准备些特产,如今时间仓促,倒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穆陆只得干笑着摆手:“不必如此。”
徐容容亦是一脸笑意:“多谢诸位的好意,我们也想回京后,尽早将此案落定,好免去大家的后顾之忧。”
众人正待说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接着便响起一个男童的声音:“爹!爹!村里来了好多官兵!”
村长家的儿子从村口的方向跑来,大声疾呼。
一时间,村民们大惊失色。
而昨日被救出来的几名女子,顿时缩在家人怀中,动弹不得。
村长一把搂住儿子,面上露出惊恐之色:“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转眼间,数百名军士身着江南道大营的盔甲进入村内,在道路两旁列队站好。
徐容容亦有些奇怪,她回首望去,却不见穆戎的踪影。
一名副将策马而来,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停在徐容容面前。
他利落的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属下叩见平安县主,属下奉命前来护送县主回京。”
“县主……您是县主……”老族长惊讶的看着徐容容。
其余的村民亦是一脸震惊之色。
前日,众人以为她不过是有钱人家的家眷。
昨夜,她却成了威远侯之妻。
而今天,她又变成了平安县主。
老族长慌得跪地:“草民叩见平安县主。”
眼看着身后的村民都要下跪,徐容容忙一把将老族长拉起来:“老族长不必如此,我年幼无知,只是因机缘才受加封,万万担当不起您这一跪。”
这一队人马来的突然,又如此大张旗鼓,就在那名副将在她面前单膝跪地时,她便知道这定是穆戎的主意!
真真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老族长抬起头时,竟已泪流满面。
徐容容惊疑道:“您这是?”
“我们于家村,是真的……有救了……”老族长一字一顿的说。
五年的迫害,让他知道民与官斗,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因此,他一直对徐容容能否斗过皇庄心存疑虑。
而现在,他终于安心了。
县主乃是皇族宗室,她若亲自出面,于家村得见天日之日不远矣。
再加上副将带来的人中,有一半将留下来守卫于家村。
得知这样的安排之后,不仅仅老族长心安,村中百姓亦放下心来。
与村民惜别后,徐容容上了马车。
推开车门,融融暖意扑面而来。
她一抬眼就看见穆戎正闲适的坐在角落中,嘴角含笑。
徐容容怒目而视。
穆戎自然知道面前的少女正气恼着什么。
他轻巧的笑道:“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是谁在帮他们,免得日后道谢时,拜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