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居是昱州知府用来招待贵人的地方。
但江南这里极少有贵人前来,因此大部分的时间,是知府吴名士自己住在这。
因而这里布置的极为舒适,倒少了客居的意味。
徐容容如今是县主贴身婢女的身份,自然是不方便住在主院的。
尽管文摇再三推辞,今晚徐容容仍然坚持住进厢房。
因下午睡得多了,临近深夜,她反倒没了什么困意。
下午舒庆来诊脉的时候,倒是提了一嘴,说听府衙的人提起过,主院隔壁有一汪温泉,十分不错。
此时想起来,徐容容倒是来了兴致。
雅居中的人皆以歇下,只剩几个零星的婢子。
她们知道徐容容是县主身边第一红人,更是出动了整个府衙的差役才寻回来的,因此见她想要去温泉,便连忙引路。
温泉在一间半隔开的雅室中。
由一座屏风相连。
屏风外间,摆着一盏茶座,两个蒲团,想来是供人泡完温泉饮茶所用。
徐容容屏退了引路的婢子。
撩起裙摆进了内室。
内室只燃了两盏小灯,莹莹如豆。
徐容容坐在池边,褪去鞋袜,将莹白的脚丫探进温泉水中。
水温刚刚好,包裹着她的腿脚,另她忍不住喟叹。
身子向后,半倚在墙壁上,说不出的松弛。
她的脚丫子扑腾着水花,莹莹漾漾,在小灯的映照下,更显得波光粼粼,泉水都好似活起来一般。
只是,徐容容自顾自的玩着。
却没注意到温泉池的另一端,在石头后面,还藏着一个人。
为了救徐容容,穆戎昨夜从山崖跌落的时候,一边用剑不断地在崖壁上寻找着力点,一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缓解下坠地冲击力。
因此,当下午他在房中更衣的时候,那后背的青紫痕迹便彻底展露了出来。
侍立一旁的穆陆,看得龇牙咧嘴:
自家侯爷,还真是铁打的身躯啊!
晚上,他听送饭来的人提起了温泉,便献宝似的告诉了自家侯爷。
还贴心的找来防水绷带,为侯爷裹紧右臂。
穆戎眼见着晚上无视,再加上身上的确酸痛难忍,便想起在侯府时,遇到了小伤也会去温泉泡一泡,好得以纾解。
因而……
徐容容进来的时候,穆戎正倚在温泉池壁上小憩。
听见了少女的动静,他更是来不及喊破,只得直接没入水中。
好在……徐容容并未下水。
徐容容用脚不住的打水,玩的不亦乐乎,但对穆戎来说,更多了一层苦闷。
毕竟,他的伤不能在水中太久。
他缓缓起身,但光线昏暗,又是石头遮挡,徐容容一时并未觉察。
依旧玩的不亦乐乎。
穆戎见状,心里起了捉弄的心思,他从池边拈起一块小石子,用指力激了过来。
水面上便投出一片涟漪。
徐容容停下脚,有些好奇。
她昂起头,看着天花板,但上面空无一物。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又一枚石子坠入水中。
她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低声道:“谁在搞鬼?出来!”
穆戎勾起嘴角,从水中站了起来。
他的身量很高,温泉水只及他的腰间,此时腰线毕露。
徐容容气的双颊通红,她背过脸去:“侯爷捉弄小女,很有趣吗?”
穆戎缓缓走了过来,停在她的面前。
湿漉漉的长发贴在他的肩头,水珠顺着他的胸膛慢慢滑落。
他露出一丝委屈:“此处,可是我先来的。”
“那我进来的时候,你为何不出声?”
穆戎笑道:“我这般模样,县主不怕被其他女子看到?”
“侯爷还以为自己是万人迷不成?”徐容容冷笑道。
“我也不想令万人着迷,只你一人便足以。”穆戎说话时,如往日一般,目光灼灼。
徐容容:“……”
眼见着此处聊不下去了,徐容容便站起身,将双脚藏到裙摆之下:“既如此,侯爷请自便,小女先告退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
但刚抬脚,便听到身后“嘶”的一声抽气声。
她下意识地回身,看到穆戎正捧着右臂,低头不语。
这一眼,让徐容容火冒三丈:“不是叮嘱了你,手臂不得沾水吗?怎么弄成这样了!”
穆戎抬起头,委屈道:“方才你进来时,我来不及出声,便只好躲到了水里,可能是泡的久了吧。”
说完,他转过身去:“无妨,你先回去吧,我不碍事。再泡一会我身上就不痛了,到时候回去上药变好。”
他这一转身,身后青紫斑驳地痕迹,尽皆映入徐容容的眼中。
原来,他是为了这一身的伤,才来的温泉。
想到他这般模样皆是为了自己,徐容容心头的怒火便压了下去。
她低声道:“这样不行,你的右手和右臂要重新上药。”
她随身带的药囊中,存放的都是常见伤药,还有一些纱巾。
穆戎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慢慢的走到池边:“那就有劳容容了。”
徐容容蹲下身子,将他右臂缠着的绷带一点点解了下来,那绷带虽说可以防水,但也挡不住长时间的浸泡,已然湿透。
徐容容看着他手臂上狰狞的伤疤,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滋味。
她轻声道:“还痛吗?”
得见她如此温柔的一面,穆戎浅浅一笑:“不痛,容容不必放在心上。”
可……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呢?
徐容容轻叹一口气,为他涂上了药膏。
因此处阴暗潮湿,她一边涂药一边吹气,好让膏药尽快凝结。
嘟起的红唇,一张一合,好似诱人的朱果,正待人采撷。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这不经意的举动,竟让穆戎身心一阵激荡。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认真的为他处理伤口,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怕弄痛他一般。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升上一股暖意。
再加上温泉中的阵阵涟漪,竟让他恍惚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的头渐渐俯下,想要寻找少女的红唇。
徐容容抬起头:“侯爷要做什么?”
一声清冷的疑问,让穆戎瞬间清醒过来。
差一点,他就冒犯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