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中。
简林走后,刘景云协助太子刘容,将两位皇子和刘景涛谋逆逼宫的后续事宜安排妥当后,便匆匆离开,回到了怀王府。
陈皇后因放心不下盛德帝的身体,一直守在福宁殿,太子刘容虽亦不放心,但终则因诸事繁杂,并未守在盛德帝榻前,而是留在了垂拱殿,处理这次宫变的诸多事宜。
“陛下!”
陈皇后端着一碗汤药,耐心的哄劝着盛德帝。
“再喝两口吧!”
盛德帝摆了摆手。
“苦的很,不喝了,不喝了!”
“陛下!”
陈皇后无奈的劝慰。
“良药苦口利于病,陛下莫要耍小孩子性子!”
盛德帝叹了口气。
“无用了!”
他拍了拍陈皇后的手。
“你也不必难过,终究也不过是早上几日罢了!”
陈皇后闻言,不由酸了眼睛。
“陛下莫要如此说,太医不是说了吗,只要好生将养,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盛德帝抬头,看着一脸悲戚,几欲要哭出来的皇后,轻笑一声,安抚道。
“好了好了,朕喝就是!”
说完,接过陈皇后手中的药碗,将那黑乎乎的汤药一口气喝完。
陈皇后见状,赶忙接过空碗,同时递上一颗蜜饯。
“陛下,压一压!”
她一边温柔的为盛德帝擦拭唇角的药汁,一边把蜜饯送到其嘴边。
盛德帝没有拒绝,张嘴含住那蜜饯,慢慢咀嚼着,片刻后,他抬眸温柔的看向陈皇后。
“让你受累了!”
陈皇后嗔怪的别了盛德帝一眼。
“夫妻之间,何来受累之说!”
盛德帝哑然,低垂下眉眼。
想他这一生,贵为天子,虽说不上后宫佳丽三千,但三宫六院也很是齐全。
这些人,他未必个个都喜欢,但为着平衡朝堂内外,他也不得不雨露均沾,不过也正因为此,他其实对谁都不十分上心,即便是众人眼中,宠冠六宫的卢贵妃,他也只是稍微给予比别人多了那么一点关怀。
然,即便这样,他给与皇后的关怀也少之又少,他一向觉得,皇后识大体,明事理,眼界够宽,格局也自是比别人大上许多,所以,他便理所当然的忽视她,将丈夫理应给与妻子的关怀,分给无数人。
可是,有哪个女人不渴望丈夫的疼爱呢?
他看着已然不再年轻的皇后,心中满是愧疚。
“这么多年来,委屈你了!”
可能是人之将死,心思也通透许多,此时,看着自己的发妻,他陡然生出许多怜惜。
陈皇后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眸微垂,无奈一笑。
“陛下说的哪里话,生就在帝王家,许多事,并不是您能左右。”
陈皇后没有抱怨,但盛德帝却知道,她心中定然是怨的,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抬起虚弱的手臂,将陈皇后拢入怀中。
陈皇后向来公瑾,自然不会拒绝,任由盛德帝动作,自己也任性的享受着片刻的柔情。
忽然,盛德帝眼角余光瞥到纱帐无声的晃动了两下,他不由微微蹙眉,垂眸看向怀中的皇后,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
“皇后劳累的一宿,该是累了,去偏殿休息吧!”
陈皇后缓缓从盛德帝怀中起来,不动声色的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然后才抬起头来。
“臣妾不累!”
盛德帝勾唇一笑。
“怎么可能,皇后眼下都青了!”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陈皇后的手背。
“去吧,朕已经喝了药,现在无事!”
陈皇后无法,点了点头,然后起身不舍的离开。
盛德帝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的情绪很是复杂。
“陛下此番才表现的这般用情至深,不觉得晚了吗?”
话音落下,简林缓缓从纱帐后走了出来。
盛德帝并不意外,他收回视线,低垂下眉眼。
“你说的对!”
他没有否认,自嘲一笑。
“生为帝王,我从不觉得三宫六院有什么不对,相反,这是平衡各方势力的必要手段,不过······”
盛德帝无奈的勾了勾唇角,疲惫的靠坐在床榻上。
“若是可以,呵呵,来生不再为帝王,我定好好补偿她!”
他看着床帐上一点,眼神悠远,似乎是在憧憬来生的美好,又似乎仅仅是在放空思绪。
简林没有说话,她缓缓坐在盛德帝榻前,耐心的等待他回神。
良久,盛德帝终于收回思绪,转头看向简林。
“来都来了,你不打算做些什么?”
简林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勾唇一笑。
“陛下觉得,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她反问道。
盛德帝一怔,不由低下头去。
“对于简太傅的死,我的确有着推卸不掉的责任,如果,如果你要为父报仇,其实,我也能够接受。”
他没有自称“朕”,语气里也的确带着愧疚,让简林不由盯着他看了许久。
“没那个必要!”
她淡淡一语,然后不再看盛德帝,将视线落在了半开的窗子上。
“我此次前来,也并不为此事!”
盛德帝一怔,不由坐起身来。
······
怀王府。
刘景云独自坐在褚玉苑正厅内,眼神空洞,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刘珏和翠鸟站在门外,彼此对视,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但他们却并没打算进去劝慰。
“母亲会回来的!”
“嗯!”
两人默契一语,然后便不再说话,就那么默默的守在门外。
午时一过,刘景云忽地站起身来,他瞪着眼睛看向院中,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林儿!”
他呢喃一声,疾步走出了屋子。
刘珏和翠鸟见状,不由提起精神。
“父亲!”
“王爷!”
刘景云没有回应,径直朝着院中走去。
刘珏见状,抬腿就要跟上去,却被翠鸟拽住了衣角。
刘珏一怔,转头,却见翠鸟摇了摇头,刘珏立马意会,回头看了看刘景云,然后转身和翠鸟一起进了偏厅。
简林刚一从虚空中走出,就被刘景云猛的拥入怀中。
“林儿!”
他轻声在简林耳边呢喃低语,带着无尽的思念,让简林整个心都不由一揪。
“刘景云!”
良久后,简林终于鼓起勇气,轻唤一声。
“嗯!”
刘景云手上的力道没有松动分毫,只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便静静的等待简林继续往下说。
“你,你······”
简林咬着嘴唇,你了半天。
刘景云不由疑惑,松开禁锢简林的双手,低下头,看着她。
“怎么了!”
简林眼神复杂的看着刘景云。
“对不起!”
说着,她忽地咬破舌尖,吻上刘景云的唇。
刘景云只愣怔了一瞬,便反应过来,抬手扣住简林的后脑,用力加深这个来自简林的主动亲吻。
瞬间,一股铁锈味在两人口腔中蔓延开来,刘景云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头,但也不过瞬间,他便再次沉浸在这个深吻中。
许久之后,两人终于缓缓分开,简林低着头,不敢对上刘景云的视线。
“刘景云,对不起!”
她再次道歉,让刘景云洋溢着笑容的脸顿时僵住。
“林儿?”
他疑惑开口。
“为何道歉?”
简林没有回答,她盯着两人相对而立的脚尖,默默不语。
刘景云忽地不知所措起来。
“林儿!”
他一把抓住简林的双肩,语无伦次,无比紧张。
“林儿,发生了何事,为何,为何·······”
忽然,他的心脏猛地一揪,然后便开始剧烈的抽疼起来,让他的后半句终是没有说出来。
他捂着心脏,脸部因剧烈的疼痛而扭曲,可他看着简林的眼神却无比温柔。
“林,林儿!别,别······”
他想要安慰简林,但其实简林压根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发病,而生出半分紧张。
简林缓缓抬头,正好对上刘景云温柔而充满怜惜的眼睛,她的心脏不由漏跳一拍,然后不自在的别开视线。
此时,刘景云的身体已然支撑不住,缓缓躬了起来,搭在简林肩上的手也不由缓缓滑落。
简林一怔,瞬间回神,伸手扶住他即将滑落的身体。
“林······”
刘景云想要说话,但心脏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根本无法开口。
简林有些心疼,她咬了咬嘴唇,扶着刘景云滑落的身体,缓缓坐下。
“刘景云,对不起,但我保证,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补偿于你!”
她低低的在刘景云耳边说着,让刘景云本来模糊的思绪,忽地清明几分,他睁开明亮澄澈的眼眸,看着简林。
“林,林儿······”
他轻唤一声,然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简林一怔,眼泪瞬间充满眼眶,她努力压抑住心中涌上的酸涩,咬着嘴唇。
“对不起,刘景云!”
话落,简林缓缓低头,在刘景云的额上落下轻柔一吻,再次抬起头时,她看着刘景云已然开始涣散的双眼,轻启唇瓣,唤道。
“荼蘼,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