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太傅当场身亡,压根没有给盛德帝留下救治的机会。
只是,简太傅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死不仅没有让简家逃脱背负通敌卖国罪名的诬陷,反而让简家一夜败落。
当太医诊断,简太傅已然没了生机之时,盛德帝有那么一瞬是愧疚的,只是很快这份愧疚便被盛怒所取代。
好一个帝王之师,即便死,也要让他背负构陷忠良的骂名。
想到这些,什么愧疚,什么一代忠臣,什么天下学子的榜样,统统没有一个帝王的尊严来的重要。
卢太师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稍微一个眼神,便让大半朝臣纷纷站出来指责简太傅此举的不妥。
可恨此时简太傅的尸体还没有凉透,盛德帝便在以卢太师为首的一众朝臣的鼓动下,将简家抄没,简家上下老小无令不准离开京城,并责令刑部捉拿简浩。
这可真是墙倒众人推,一代大儒,两朝帝师,一夕间便沦落为人人唾弃的敌国奸细。
简林得知这一消息时,简家已然被抄没了。
她匆匆赶往太傅府,看到的却只有被贴了封条的宅子,以及被一众简家人围在中间的一口薄棺。
简林在翠鸟的搀扶下一步步挪动着沉重的脚步。
她想不通,为什么,一向忠心耿耿的父亲,会忽然背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又为何那般决绝的自戕在了朝堂之上。
此时,她脸上再没了平日里的淡然高贵,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悲凉。
“父亲!”
她走近那口薄棺,抬手轻抚着棺身,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父亲!”
她嘴唇颤抖着轻唤出声,紧接着便无声的哭泣起来。
这无言的悲泣仿佛一道闸门,让本来沉默的简家人齐齐哭泣出声。
一时之间,这曾经辉煌的太傅府门前只能听到低低的抽泣声。
良久,一旁无声抹着眼泪的岳灵珊抬起头,伸手摸了一把眼角的泪珠,然后缓步走上前来。
“王妃,莫要太过伤心,父亲会心疼的。”
她开口劝慰。
闻言,简林回神,缓缓转头,看向岳灵珊。
“嫂子!”
她的眼角依然挂着眼泪,脸上也少有的带上几分脆弱。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父亲的丧事,你打算在哪里办呢?”
她咬着嘴唇开口问道。
岳灵珊叹气。
“简家家产尽数抄没,也包括了我的嫁妆,一时间的确没个去处,不过我已遣人去寻了,想着先租个去处将父亲的丧事办了。”
说完,她的眼睛里又续上泪水。
岳灵珊快速眨了眨眼,不让眼泪流下来。
简林看着这样的大嫂,想到那还不知道怎样的大哥,心里一阵揪疼。
她抬手将脸颊上的泪水尽数擦去。
“嫂子,眼下家里是要办丧事,恐怕并不好租宅子。”
说完,转头看了一眼那青黑色的薄棺。
“我在城西有一处别院,虽不大但也足够住了,你和烨儿搬去那里吧!也好尽快将父亲安葬。”
岳灵珊面上一喜,但很快似又想起什么,冷下脸来。
“是怀王府的产业?”
“不是,是母亲当年留给我的嫁妆。”
她赶忙解释。
“你的?”
“嗯。”
简林点了点头。
岳灵珊出自镇国大将军府,虽以才情出名,可性子却洒脱直率。
现如今,太傅府蒙受不白之冤,她心里自然对皇家不满。
这怀王府虽从不参与政事,但到底也是皇家人。
简林当然知道岳灵珊的顾忌,此时她又怎会拿怀王府的东西来恶心岳灵珊?
所以,她将母亲当年留下的院子让了出来,虽然那院子不大,但终究和皇家没什么关系。
况且,以现在简家的状况,住在那里其实刚刚合适。
“那好吧!”
岳灵珊终于点头。
简林心里总算松快了一些。
“那院子虽不大,但一直有人照料着,现下过去便可以直接住人。”
“嗯!”
岳灵珊再次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管家。
管家会意,赶忙张罗着众人将东西收拾齐整,然后跟着简林的马车一起去了城西小院。
简太傅虽是自戕,但到底是被安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所以这丧事决计不能大办。
再加上简家现如今的处境,即便是出城安葬太傅,也需得被监视着。
所以,在搬去城西小院的第二日,简太傅便被草草葬了。
虽说盛德帝并没有薄情到不许简家人送葬的份上,但也着实没有好到哪里去。
丧葬的队伍一路被皇城卫跟随着,即便有那昔日与太傅交好之人,想要偷偷送上一程,也并没有得了机会。
于是,一代大儒,天下学子敬佩如师的简太傅,就这么孤寂的离开了,甚至都没有机会葬在自家祖坟。
出殡当日,按理说作为皇家媳妇的简林,该是避嫌的,但她并没有那么做。
她一身单薄的孝衣,一直从城西小院将简太傅送到了墓地,看着父亲下葬,看着那口薄棺被掩埋。
她的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住的流着,可是她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直到那不大的坟堆耸立起来,她才直直的跪了下去。
“父亲,您安心去吧!女儿必不会让您这般不明不白的蒙受冤屈。”
说着,她一头磕在了地上。
良久,再次抬起头时,她的额上已然一片血污。
“王妃!”
翠果看到这样的王妃,担忧的轻唤出声。
简林没有回头,她抬手将脸上的泪水尽数抹去,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此时,岳灵珊也在简丰烨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坚定之色。
而一旁的简丰烨自也是感受到了母亲和姑母的决心。
他虽年纪尚小,但依然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为简家平冤昭雪,还祖父清明盛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