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黎没有理会他人,而是直接走出了后屋,其他人只得跟上。
外面的原本热闹的晒谷坪,现在一下子变得清冷无比,还冒着热气的几菜一汤、八五十圆桌、新漆上了喜字和窗花,这一切都在说明,刚才有人来过。
但是这些碗筷、桌凳的摆放,杂乱而不混乱,就好像无数正在进食的人忽然消失一般,看得诡异无比。
但李黎可是记得,这些人的消失可都是身体上一块块肉剥落而死。
“恋尸癖,一只魔眼应该只有一个效果吧?”李黎问向旁边蹲下的葛浅,也有些奇怪。
他蹲在原来的圆桌之下,虽然没有尸体,但依旧在奋力吸着之前所留下的血腥气味,毕竟——有尸体的地方就有这货。
但葛浅只享受李黎带来的杀戮,若现在他在享受,那就说明这些村民都是葛浅杀死;而这些村民明明都是自己剥落肉块而死的啊?
“一般情况下都是这样的。”葛浅没有回头,依旧在看向空空如也的数张凌乱凳子。
“一般情况?”李黎迷惑,这bug一样的魔眼,还有不是一眼一效果的情况?会不会有些太强了。
“特殊情况都是我制作的,所以无需担心。”葛浅答道。
“那就默认这小屁孩只有一眼一效果了,她的某一只眼睛是轮回,那么另外一只就是让人变成猪、让肉块变成村民的效果了吧?”
李黎回想起了那些诡异的场景,他不得不揣测她的能力,因为谁知道这小女孩是不是天灾中的一员。
而自己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那就是看一场杉翼的电影。
而现在体验的,就是晚上到来的家伙了——天灾。
笼罩整个村子的黄昏已经渐渐低沉,大日陷入沉睡,夜幕的降临预示此地将掀起魑魅魍魉的盛宴。
湛蓝的半月早在黄昏就已经悬挂空中,沐浴黄昏与残云,显得悠闲至极。
李黎看着这凌乱的椅子,不禁觉得这个村子真大,不用去探查就知道,杉翼的童年应当快乐。
杉翼的这段时间的情感每时每刻都在和李黎共享,那亲情之感让李黎难以忘怀。
“家吗……”
李黎长长地舒了口气,坐在了一张凳子上,看着湛蓝半月,等待着天灾的到来。
“很温暖……可我所求不是这个。”
他行单只影,那愈消的黄昏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但却与那些凌乱的凳子格格不入。
在李黎之后的漫长岁月中,还会有更多的人如杉翼这般给李黎送来丰富情感,杉翼也只是其中的沧海一粟。
后屋。
李文山望着李黎消失的地方久久不移开目光,没有立刻追上去。
白玉娘娘和两个玄道宗遗孤,也在讨论着对策。
“白玉长老,我们趁现在逃吧。”木清然不时看向门外,打了个冷颤,“那人就是纯粹的魔道啊,此人性格甚至人格都变化无常,指不定哪天就把我们杀了。”
“最最关键我们极有可能反抗不了……”
木清然看向李文山那凝重的眼神,担忧道:“那燧境魔道肯定是和那人站在一边的。”
“逃?你们已经逃不掉了……”轿子里的苍皎缓缓而下,身子已经变成了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那红色的嫁衣刚刚好。
白玉娘娘看着她那青绿色的右眼,而苍皎也看着她。
白玉自然看出此女不是修士,但是这等不用灵气就使出诡异的手段,连那些天地之气聚成的地仙都做不到;
这能力的根源,大概与那青绿色的眼瞳有关。
虽然魔眼在之前只存在于无上仙域,但在白玉娘娘上万年的记忆中,已经搜寻到了一些这只眼睛的信息。
那青绿色的眼瞳被分成了六份,就像一块饼一般,而每一份都有着不同的字。
那些字让白玉娘娘无比熟悉……
“佛门六道!”白玉猛然一惊,自己身为妖物,早年可不少被佛玄二派追杀,自然瞧见过他们的手段。
而这六分之眼当中的文字,就是那六道之文!
“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阿修罗道,人道,天道……”白玉将那青绿眼当中的名字一一念出,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村民的脱落的肉块,外面飘来的少量肉块,少女的返老还童再返回,这一切若与这六道联系,那么答案显而易见了。
“姑娘的这只眼睛,可与那流转、轮回有关?”白玉虽不知道魔眼的存在,但却早早就见过魔眼的拥有者——李黎。
她知道,这眼睛是一种诡异能力的体现、象征,若这女孩也拥有,但也已经没得玩了。
偌大的玄道宗,还没展现出冰山一角,就被李黎毁于一旦。
至于他说不是他自己,谁信?
苍皎微微一笑,答道:“修士果然明察秋毫啊,这都能让你猜出。”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善意,仿佛至始至终都在与她口中加重的“修士”二字保持距离。
“但这有用什么用呢?”苍皎面露清冷的笑容,“你们如何挣扎,如何手段尽出,依旧走不出这个平原、活不过今晚。”
“走不出平原……什么意思?”木清然 一愣,因为她正是想逃跑的人。
“说得没错。”李文山终于回过神来,原来刚才是在试图与外界取得联系,道,“我联系不到外界了,此地已经被隔绝。”
木清然显然慌张了起来,那两句:走不出、活不过,让她心头沉下一片阴霾。
“不可能吧……我要死了?”木清然身体发软,她的心底不知为何升起莫明的恐惧。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窗外,那湛蓝的半月旁,不知何时升起了一轮金黄色的圆月。
众人也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都看向了那个月亮,修士感知敏锐,如此满月升起,洒于下世的月光必然是更亮的。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那金黄色月亮就这般悄无声息地升上了夜空。
他们都对这月亮本能地升起恐惧来,无论是燧境的李文山,还是白玉娘娘。
“呵呵呵,这便是轮回啊……”苍皎哈哈大笑起来。
“无尽的死亡,无尽的轮回,你的任何一丝力量都反抗不了!”
“只是你们死去后,记忆被抹除,而我和哥哥,则会记住这一切直至崩溃……”苍皎的神情激动起来,却又愈说愈小声,头愈低,而后突然仰天狂笑: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那唾液流满下巴都毫不在意,苍皎那普通的左眼血丝遍布,看着这几位修士就像在看几具尸体。
她突然又冷静了下来,颇具媚态道:“我这一辈子最恨修士,若不是你们终将死去,我不会任由你们玷污我的乐园……”
苍皎看着他们几人的丑态,又像在欣赏卖艺的艺人:
李文山和白玉娘娘神情复杂,既不信三分,也尽信七毫,看向苍皎就好似看到了一个索命的恶鬼;
木清然则因为月亮的远古,蹲在地上抱头,只有李素在机械似地摸着她的脑袋,像是在做拙劣的安慰。
“之后的一个时辰内,各位都将死去……不如我们来疯狂一些,为这一成不变的无尽轮回生出乐趣?”苍皎呵呵一笑,面容阴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