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医生宣布林父去世。
凌晨时分的医院走廊,灯光通亮,伴随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医生的话犹如千斤重的石头,重重的砸进林清微的心脏,胸口密密麻麻的痛感袭来。
她一动不动的坐在凳子上,像被人抽走魂似的,白皙的脸上血色尽失,双眸空洞,嘴角抹出一抹苦笑,嘴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
医院走廊的另一端,陈肆站在那里,望着不远处呆呆坐着的女孩,身影凄凉、孤单、脆弱。
他胸口像刀绞一样,眼底漫上一层湿润,快步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嗓音轻柔,“微微。”
他的声音像一股微风钻入林清微的耳朵,她呆怔的抬起头。
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这一刻,眼泪不受控制的滚下来,声音哽咽,“陈肆。”
她仰着小脸,长长的睫毛挂满了泪水,脸色惨白,柔弱的,让人心痛。
陈肆抬起手,轻轻擦拭掉她的泪水,喉结轻滚,嗓音干涩,“我在,抱抱。”
话落,把她揽进怀里,感受到她单薄的肩膀不停的颤抖,他手臂搂紧,手掌抚摸着她的脑袋,脖颈处的湿润一下下烫进他心里。
林清微趴在身上,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阖着眸子,低声呢喃,“什么都没有了……”
那句爸爸她没有喊出口,爸爸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太过沉重,她说服不了自己,除非不恨他,原谅他。
林清微虽然没有喊,但是在林父临终前她一直拉着他的手,陪他说话,没有离开病房过半步。
对与错已不重要,她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王叔处理完林父后续事宜,回来就看到林清微和陌生男人抱在一块。
心顿时一慌,连忙走过去,质问陈肆:“你是谁?”
陈肆头被人拍了下,下意识扭头,看清来人,他礼貌笑笑:“你好,叔叔。”
跟随林清微来到医院,陈肆看到过他和林清微讲话。
陈肆不知道他和林清微什么关系,但知道喊一声叔叔肯定没错。
王叔轻哼了声,对着他怀里的人轻声说:“囡囡,你爸爸后续事宜暂时处理好了。”
林清微直起身,用手乱抹了下脸,“麻烦你了,王叔。”
“应该的。”王叔揉揉她的头发,“走吧,我送你回家。”
林清微抿了抿唇,“王叔,送我去酒店吧。”
王叔对当年的事情略知一二,就没勉强她。
随后他指了指陈肆,“囡囡,他跟着你一起?”
林清微点点头。
这种时候不适合详细问。
王叔呼出一口气,便没说话,然后带着两人出了医院。
一旁的透明人陈肆,大气不敢出,默默接受安排。
第二天,林父从医院的太平间转移到殡葬馆。
而林清微窝在酒店不露面,浑浑噩噩地躺床上一天,她的眼睛没有聚焦,却一直望着天花板,时不时的流眼泪。
她像失去了思想,让干嘛就干嘛,就是不说话。
这天陈肆时时刻刻陪着她,照顾她。
翌日。
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林父去世的第三天。
也是下葬的日子。
林父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身边没什么亲人。
葬礼从简,就来了林父的几个朋友以及林清微的外婆。
“姥姥,不是说不让你来了嘛。”林清微抱住外婆,声音轻颤。
最亲的人在身边,所有的难过、委屈无限放大。
林清微见到外婆,眼泪瞬间汹涌而出,止不住的流。
外婆轻拍她的背,安抚:“别怕,囡囡,外婆在。”
葬礼结束后,外婆没有离开。
那天晚上,林清微搂着外婆睡觉。
入睡前,她问了外婆好多好多问题。
“姥姥,我没喊他爸爸,我没有做错对吗?”
“姥姥,他当年为什么要那样?”
“我好恨他,可我为什么这么难过啊?”
……
……
那天之后,林清微成天发呆,也不说话,她像是陷入到自己情绪里走不出来。
而陈肆全程陪在她的身边。
林父死后的第七天,林清微飞回A市。
飞机上。
陈肆找空姐要了毛毯,盖在林清微身上,柔声说:“待会吃完饭送你回学校?”
林清微无力的点头。
这几天她日渐消瘦,浑身瘦成了皮包骨,多吃几口饭她就反胃。
陈肆咨询过医生,亲人离世之后恶心吃不下饭,可能是悲痛过分引起的,也有可能是肠胃问题,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
医院小姑娘肯定不去,不过这事可从长计议。
下午两点,两人从出租车上下来。
“有没有想吃的饭?”陈肆牵着林清微朝餐厅走。
林清微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没。”
陈肆察觉到她的动作,唇角勾了勾。
“就这些。”陈肆将菜单递给服务员,“还有一杯温水。”
他点了两份菜和两个主食,还有一个小甜品。
等饭间隙,陈肆突然想到哄林清微多吃点饭的小想法,于是他问道:
“乖乖,你想吃冰淇淋吗?”
林清微抬眼,漂亮的眸子闪过一瞬亮,她点了点头。
陈肆低声哄道:“你多吃五口饭我给你买,好吗?”
小姑娘不吃也会给她买的,能让她开心一点是一点。
林清微眨了眨眼,想着想着就开始发呆,不知想到什么,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这种状态持续将近一周了,陈肆无奈又心疼,用纸巾轻揉的给她擦拭眼泪,把人搂进怀里,柔声哄:“乖乖,我在呢,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过了一会儿,林清微回神,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同时示意陈肆她已经好了。
陈肆的下颚蹭着小姑娘的头顶,“乖乖,不要胡思乱想好吗?我相信微微做的任何决定都是对的,我也会永远支持你。”
回A市之前,林清微的外婆有找过陈肆一次。
那天,他哄完林清微睡觉,出门就碰见她的外婆。
葬礼上两人见过,互相打了个招呼。
外婆开门见山,“你是囡囡的男朋友吧。”
陈肆坦然道:“是的,姥姥。”
外婆笑笑,直言不讳,“你如果是谈着玩玩的,那就放过我外孙女吧。”
她不能再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