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寺,天王殿外的广场。
萧山和叶玲儿站在靠近镇国塔的广场右侧,慕容家的几人站在广场中央的位置,广场更远处是正为玄藏住持诵经超度的僧众,以及剩下的数十名慕容家武师。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天王殿,看着天王殿屋顶上的那个诡秘的老者。
“桀桀桀桀,老夫可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殷老夫子站在天王殿的屋顶上怪笑道,他却没有理睬慕容断,而是看向萧山:“你说对吧,萧小兄弟。”
“你刚才是藏身在重明鸟的魂石里,才躲过佛门那位高僧的攻击吧?”萧山一边说,一边抽出背后的刀缓缓走向前去:“今日既然又在此重逢,看来我们之间的账也该算一算了。”
“你……你想去干什么?小心啊!”站在远处的慕容秋月忍不住喊出声。
“此人妖气极强,估摸是天妖阶以上的妖类化身,你不是他的对手,千万不要轻敌。”
萧山听到慕容秋月话语里的担忧和关切之意,身子一滞,但他没有回头。
叶玲儿却转头看向慕容秋月,对她婉然一笑道:“多谢你,这位殷老夫子跟我和萧大哥以前可是队友,我们一起组队进过长林山,对互相的实力知根知底,萧大哥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你……你俩……”慕容秋月看了一眼叶玲儿,看着她那对清澈见底的眸子,想起刚才萧山握住她的手,不由心里一酸,难过地垂下头去。
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脚下的地面,这地面好像突然裂开,变成了万丈深渊,于是她整个人似乎正在往崩溃的深渊里坠去。
不过还好,来自慕容家的贵族修养、母系一族的血脉、以及自身倔强不屈的性格和更深层次里的某些坚定意志,立即在后面拉了她一把,让她又重新站了起来。
“你俩真是般配啊!”她最后只是对着叶玲儿微微一笑,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
叶玲儿脸上微微一红,萧山却置若罔闻,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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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们一起去过长林山,莫非长林山的妖兽是你们所灭的?”一听刚才叶玲儿的话,后面的人纷纷惊呼起来,连立在镇国塔上的青龙会帮主玄明也吃惊看了过来。
“长林山妖兽被灭,不是轩辕烈所为吗?”远处的慕容泗质疑地看向慕容武,慕容武耸耸肩,说道:“或许是人家吹牛呢,这世上很多人都喜欢把不属于自己的事迹强行往脸上贴金。”
“你们慕容家的人都是蠢猪吗?”殷老夫子见众人不信,怪笑道:“不知道跟轩辕烈一起进长林山的人,就是我们这几人吗?”
“什么?”慕容两兄弟瞪大了双眼。
殷老夫子颇感兴趣地打量着这些人,揣摩着他们之间的这些复杂情感,突然又开口道:“你们还不知道,这位萧山萧兄弟,现在已经是轩辕烈的结拜兄弟了吧。”
他用嘲弄的眼神看着慕容家的几人,又用手指了指叶玲儿:“还有,这位叶玲儿叶仙子,可是蓬莱仙派的弟子,两人现在可是一对情侣哦。”
慕容秋月听闻,虽然心里早已知晓,但依然如遭雷击般全身巨震,她退后了几步侧过身去,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缓缓从她白玉般的脸颊上滑落,溅落进了地面的尘埃里。
慕容泗慕容武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又将信将疑地看向萧山,只是目光里充满了嫉妒万分又羡慕万分的意味,还多了几分莫名的仇意。
“就连魔界,也有一位大名鼎鼎的魔尊战神,也是你们眼中这个废物的朋友。”殷老夫子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慕容断,嘲笑道:“桀桀桀桀,你们还当他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其实人家现在已经是你们慕容家都高攀不起的大人物了!”
所有人听的眼睛都直了,整个广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哼,一派胡言,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妖类说的话吗?”
慕容断突然开口冷笑道:“就凭你们这几人,靠着几句提前编好的假话就想把我们骗过去,就让我们相信这些漏洞百出的故事,不觉得很搞笑吗?”
“长林山妖兽被灭,所有人知道是轩辕烈轩辕大侠所为,听说他还亲自斩杀了一只化身人类老者的天妖,现在徐州城里就有轩辕大侠带回的那名妖族长老的头颅为证!”
殷老夫子一时语塞,气得直翻白眼。
“至于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是队友还是敌人,一起合伙来这里想唱哪场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些我一点也不感兴趣。”慕容断冷冷说道:“我只知道,敢犯我慕容家的鼠辈,我有义务将之全部斩杀殆尽。”
说着,他的剑势已经锁定住了庙顶上的这个猥琐的老头。
“咳咳咳,真是让人无语,老夫这数百年间难得一次口吐真言,居然没人相信。”殷老夫子气得连连咳嗽起来。
然后他手一挥,慕容断的剑势就突然石沉大海般离奇消失了。
慕容断大吃一惊,只是轻轻一挥手,就能破了他心诀剑势的压制,这举重若轻挥洒自如的武学境界已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不由后退了一步。
叶玲儿忍不住在一旁提醒道:“这位前辈,殷老夫子就是你口中说的那个长林山里天妖阶的妖族长老,我们和轩辕烈大哥一起也只是赶跑了他,而且他现在身携重明鸟魂石,如今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慕容断闻罢,又后退了几步,他向着庙顶上一拱手道:“阁下既然来自妖界,能否请现出真身一见。我慕容家与你们妖族从未有过纷争,阁下是专门来找我们慕容家麻烦,还是只为了夺取佛门的法宝?”
殷老夫子佝偻着身子咳嗽了一阵,然后颤巍巍说道:“老夫今日前来,即是为了悟空寺的那颗舍利子,不过,也为了来会一会你们慕容家。”
“来会我们慕容家,所为何事?”慕容断脸色更难看了,他全身警惕地抬头看向这个装腔作势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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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将你们慕容家赶尽杀绝!”
一声长啸,只见一条人影从天王寺里破壁而出,立即卷起一股狂乱火热无比强暴的风暴直扑慕容断。
这风暴刚一出现,带出的风声和气势已经让满天充满肃杀!
“小心!”一直对慕容断态度冷淡的萧山突然大叫道,此时他已化作一团疾影快速迎上这股风暴。
慕容秋月同时也已察觉到这股强劲无比的气息,她纤纤素手一张,地上的落花剑自动飞回了她的手心,她也迎了上来。
但于此同时,殷老夫子早已手指连弹,数个带着紫白电光的雷团在空中出现,呼啸着朝两人攻来,萧山和慕容秋月只得用刀芒剑气化解这些雷灵的攻击。
慕容断临危不乱,看着扑面而来的风暴,他手中的长剑一横,正待迎敌。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的后背似乎有个小小的虫子叮了他一口,然后一股奇怪的力量就流进体内,所过之处的筋脉都瞬间发麻失去了感觉,就连体内的真气也开始变得粘稠起来,无法自由流转了。
慕容断大喝一声,全身斗气爆发,顿时将体内这逐渐扩散要延至全身的泞滞感冲散了。
不过,此时那道狂乱的风暴已近身前!
慕容断再也来不及反应了,只勉强再退了一步,却已经发觉眼中的天地变成一片血色。
一瞬间,慕容断忽然觉得记忆中好像有些东西涌出,是过去的回忆还是关于未来?心底里原本空虚寂寞的感觉,好像被它们填满,虽然痛苦但却充实,然后那种冰凉的感觉开始充溢了全身。
但紧接着那些体内汹涌澎湃的所有东西,包括自己的力量,意志,精神以及记忆、感情都从胸口的某处开始流出,不停地流出。
此时,一个高大魁梧的老人正慢慢从他胸前抽出那只带血的手。
慕容断想说话,却发现所有的声音都在喉咙里被血淹没了,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被扯到了喉咙,从气管,食道向外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出。
胸膛里的手抽出,血液有了更好的宣泄,立刻欢快舒畅地从喉咙里退出改道而行,从慕容断的胸口急喷而出。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啊!慕容断最后心想。
此时,这个老人从怀中取出条洁白的丝巾擦了擦手,然后朝天王殿走去,走了几步又转头过来,他看着前面仍然像山峦般站立不倒的慕容断,冷冷说道: “我们今天,要杀光你慕容家所有的人!”
可惜,慕容断已经听不见了,他的身躯正往后倒去。
“六叔,六叔!”萧山和慕容秋月此刻已经赶到,慕容秋月一把抱住慕容断,泪如雨下。
慕容断的喉咙咯咯作响,他一把抓住慕容秋月的手,然后举起另外一只手,颤抖地举向萧山。
萧山站在一旁,脸色变化不定,不过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慕容秋月和垂死的慕容断,他也向前走了一步,蹲了下来握住了慕容断的手。
慕容断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两人的手靠在了一起,并且似乎想最后用把劲将两人的手紧握住,却只是虚弱无力地慢慢松开了。
然后,慕容断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人,他的瞳孔缓缓放大,头一垂,就此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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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所有人都看向这个一出现就击杀了慕容断的老人,目光里除了惊讶就是恐惧。
只见他须发张扬,身材魁梧高大,年龄约莫在六七十岁之间,脸上胡子头发乱糟糟,目光如电光雷火,随着他扫视四方,一股威严霸道的气势掠过全场。
“向帮主好啊!”庙顶那个殷老夫子捻着稀疏的老鼠胡子,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这个老人点点头,转身又向天王殿走去,还从殿内扶出了全身伤痕累累的光明右使。
“多谢……多谢帮主救命之恩。”光明右使勉强说了一句,老人轻哼了一声,说道:“哼,好厉害的佛光耀九重,居然让老夫座下光明使者一死一伤!”
他抬头叫道:“玄明兄弟,我座下使者身负重伤,需烦你一趟送他回去救治。”
镇国塔顶的玄明纵身跃下,落到他的身边,恭恭敬敬地对老者行礼说道:“是!”
然后,他也不多话,扶着奄奄一息的光明右使,两人飞身远去。
慕容泗和慕容武两兄弟此时已悲愤交加地冲上来,齐齐举剑刺向问天行。
两人虽在伤心之余愤怒之中,但数十年的剑术沉浸之下依旧出剑如虹,又兼两兄弟从小就开始默契配合,一瞬间就将问天行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了剑光之中。
向天行看着两人配合无间的剑招,赞许道:“不错,不愧为慕容家的子孙。慕容麟这老家伙还是有几个有出息的崽子。”
说着,也不见他有什么特别快的动作,只是右手向上一抬,然后向前轻轻一抓,慕容两兄弟的剑就这样轻轻松松被他抓到手里了,就像是两人乖乖把自己的剑送进他手里一样。
慕容泗慕容武两兄弟大惊失色,看着这个高深莫测的老者,连忙撤剑向后退去。
“原本念在我跟你们家老爷子有过一面之交,想放你们几个小娃儿一马,不过这位殷老夫子不同意,他要求把你们慕容家斩尽杀绝,我也没办法。”问天行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抱歉和无奈。
他右手轻轻一抖,慕容两兄弟的宝剑就断成了一截一截,然后只听叮叮咚咚声响,几截断刃掉落在了地上。
慕容两兄弟面面相觑,脸色惨白,他们二人引以为荣的武功在问天行的面前如同儿戏般,就连这两把削金断玉的宝剑在他眼里也就像小孩子的玩具一样随手折断。
站在远处的叶玲儿银牙紧咬,秀目圆睁,她的内心里无比震惊。
问天行,日月教的教主,江湖最大的黑道帮派的首领,武林里最大的魔头,当代黑道的第一人!
想不到这次的行动,他居然也亲自出马了。
“慕容家的人,此次一共来四个人,现在死了一个,还剩三个。”
庙顶上的殷老夫子伸出四根手指,然后又弯曲了一个手指,继续似笑非笑地看向萧山,和蔼可亲地问道:“对了,萧兄弟,你现在还自认为是慕容家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