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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慕容秋月(三)(1 / 1)


走在漫天飞雪的夜晚,萧山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厢房,而是慢慢走向后院。

他缓缓推开后院的大门,门一开,猛烈刺骨的寒风刮来,就像无数把细碎的冰刀割在他的脸上,不过他已经毫无感觉了。

走进了后院,不远处就是隐隐约约的梅林,枝干苍老虬曲,红梅点点,暗香疏影,雪地里两排脚印从梅林里延伸出来,其中一排是白天自己留下的,另一排则是慕容秋月的。

萧山弯下腰,用手触摸着慕容秋月那行纤细小巧的脚印,轻轻问道:“选择这条路,这就是你说的命运吗?”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寒风在呼啸,雪花在飞舞,天地之大,却没有人会在意他,也没有人会关心他了。现在没有,以后更没有了。

往前再走几步,他又在雪地里发现了一朵枯萎的梅花,那是白天慕容秋月送给自己的,被他走的时候搁在了地上。他捡起来,轻轻抚摸着花瓣,喃喃道:

“这就是你相信的缘分吗?”

接着,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白天的时候慕容秋月说的话:“花开花落自有时,缘去缘落终会散。”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意思了。“你当时是在跟我告别吧,我居然浑然不知。”

萧山一边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一边大声喊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觉一股愤懑哀怨之意从心底涌了上来,噗的一声,他一大口鲜血喷出,让雪地洒上了点点殷红。

“你知道吗!其实我……”

萧山突然感觉天地在往一边倾斜,整个身子开始歪歪扭扭站不太稳,他勉强半跪在雪地里,用剑鞘撑在地上保持平衡。

突然间,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看见前面的梅林里慢慢走出了一个窈窕的身影,他欣喜若狂,努力向这个身影的方向伸出手,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努力想在抓一根救命的稻草。

虽然很想努力看清这个人,不过巨大的眩晕从后面用力推了他一把,萧山身子一软,他不由的丢下了宝剑,整个人一下子扑倒在雪地里晕了过去。

萧山没看错,确实有个人影慢慢走了出来,娥眉轻蹙,明眸含愁,正是慕容秋月。

形容美貌女子的眼睛,明眸似星,但满天的璀璨星光,又怎能比上她这双眼睛的明亮和温柔?

形容女子的眉毛,春山如黛,纵是雾里朦胧的春山,又怎及她秀眉的婉约?

“绝代有佳人,临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人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慕容秋月的出现,宛若午夜绽开的一朵白莲,于是,连这漫天飞雪和凄惨寒风,似乎被她的美所感染,也变得温柔,恬静,缥缈起来,在她的周围犹如漫天花瓣飞舞。

####

慕容秋月眼神复杂地看着晕倒过去的萧山,轻挪莲步,缓缓向他走了过来。

“你想好了吗?”慕容秋月背后突然有一个苍老嘶哑的老妪声音传出。

慕容秋月没有回头,只是简单地回答道:“我已经想好了。”

“那你现在还要去见他?”这个神秘的声音口气变得严厉起来,似乎在质问又似乎在斥责。

慕容秋月摇了摇头,但是没有回话。

神秘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又突然说:“那……我们走吧。”

慕容秋月又摇了摇头,说道:“你先走吧,我要把他送回去。”

神秘的声音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别忘了你的命运,你的家族,还有你所背负的责任!”

慕容秋月冷冷地说:“你放心,我一刻都没有忘记,从我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开始,你每天都在不断地提醒我,我又如何能够忘?我既然选择了现在这条道路,我就会一直走下去,直到完成我全部的责任。”

“那就好。”这个苍老的神秘的声音口气软了下来,安慰道:“我知道你对这个傻小子的感情,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必须搭上南宫家这一条线,否则……”

“不用你过多解释。”慕容秋月冷冷打断了这个声音:“我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不会后悔。我现在只想把他送回家,不会等到他醒来的。”

“好的。”神秘的声音很快答应了,然后立即就消失了。

慕容秋月慢慢走过来,痴痴的看着躺在雪地里的萧山,看着他憔悴而挺拔的身躯,苍白而沉静的面颊,有风吹来时他的衣衫飘动,仿佛他随时都会醒来,然后漆黑的眸子含着淡淡笑意,深情地凝视自己。

黑暗而寒冷的天空,冰凉的风仿佛从世界的一端吹向另一端,也从慕容秋月的心这边吹向那一边。

光阴像急流冲击着她的身体,刺骨,使身体唯一的温暖,随着眼的酸痛,和着泪滴,滚滚混入时间的长河。

缘分将他们两人拉近,在他们之间系上了一条看不见的叫做羁绊的线,而命运,却是一只无形的手,它斩断了缘分的联系,将两人分别推向了不同的人生。

慕容秋月抬头看向天际,无边无际的簌簌飘舞的雪花,宛如记忆中那些永挥不去的片段,现在,它即将与面前这个模糊而清晰的人影一起,被风的脚步揉碎,粉末划过心迹,留下寸寸无法愈合的伤。

无法愈合,是的。能够抚平它的人,即将随着风的足迹,消失了。

“你说会一直陪着我,会用一生来保护我,你还记得吗?”慕容秋月轻轻问道。

她轻轻握住萧山的手,把它贴到了自己泪流满面的脸上。

####

腊八节那一天后,除了除夕的年夜饭,慕容秋月再也没有在公共场合出现过,连元宵节也没出门。她就这样规规矩矩地待在闺房,每天和姐妹们聊聊诗、做做女红之类,仿佛已经安心等待婚期的到来。

而萧山自从大病一场后,就再也没有拿过剑,此时快值二月,离送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慕容家的所有人都开始喜气洋洋地置办嫁妆,采购各种东西,打扫房间。他淡漠地旁观着这一切,仿佛这一切和他自己毫无关系。

终于到了二月的一天晚上,此时离慕容秋月出嫁的日子只剩几天时间了,萧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慕容秋月的阁楼下。

他轻轻跃上了阁楼旁的一棵苍松的枝头,枝头正对着二楼的窗户,里面就是慕容秋月的闺房。

“是谁?”窗内的灯光未灭,一个窈窕的剪影出现在窗户纸上,一个如兰花般细腻柔美地声音传出来:“是你吗?小山?”

“是我。”萧山站在树枝上,苦涩地回答。

“夜已经深了,你找我有事吗?”窗内的人影轻轻在问话。

“是的,我找你有事。”萧山呆呆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你说吧。”窗内的人影传来一声叹息。

“你……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我们一起离开慕容家。”萧山问。

“什么?”窗内的人有些惊讶,发出轻声的惊呼。

“跟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摆脱束缚在我们身上这些该死的命运!”萧山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说,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窗户,望着窗户里的人。

窗户里的人沉默了很久,突然开口道:“跟你一起逃走?就像你的母亲当年一样吗?”

这句话就像一根尖锐无比的带着剧毒的针,深深地刺痛了萧山,让他脚下踉跄,差点就从树上掉了下去。

这根针,刺进了萧山心底最隐秘最无法痊愈的伤痛处,让他旧年的伤痕被撕破,让他的原本滚烫的灵魂变得彻底冰凉,也让他满怀期望和憧憬的心开始在滴血。

“怎么了不说话了,小山?”隔了半晌,窗户里的人再次轻声询问。

萧山强忍着内心巨大的痛苦,默默吞下爱情破碎后的苦涩和悲伤,声音嘶哑颤抖地回答道:“没事了,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你要离开慕容家吗?你要去哪里?”窗户里的人在询问,声音里似乎有着不舍和悲伤。

“我要去一个可以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地方,希望那里没有过去,不用背负任何东西,不用活在每天回忆的痛苦里。”萧山转过身去,看向远方。

窗户里的人沉默了,隔了很久才开口说话:“以后,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萧山却没有回答。

树影微晃间,树上的人已离开,树枝上只留下一把剑。这是萧山的剑,是很早以前慕容秋月送给他的礼物。

他留下了这把剑,也留下了两人之间唯一的牵挂,留下了对慕容秋月全部的感情和思念。

####

萧山丢下了剑,连夜离开了慕容家。

他丢下了所有与慕容家的一切,丢下了回忆,丢下了爱情,也丢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除了这段永远也丢不下的仇恨和羞辱。

从此以后,他决定改名叫萧山,这是他经常在梦里听到的他娘亲呼唤自己的小名。

在山野间奔跑,在丛林里穿行,躺在山谷里仰望星空,站在山巅上俯瞰大地,萧山一直在想着慕容秋月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有时候生命就像是在尖刀上起舞,每一个步伐都要付出代价,不愿虚度此生的倔强与渴望幸福的希冀驱使着我们一定要舞到至美,直至青丝成雪,心如死灰,在绝望的瞬间伴着脚底的鲜血倒下。

有幸者,会有人为你疗伤,不幸者,只能独自忍受。

####

翌日,

正值神州历大业六年,二月初七。

甲申时,太湖湖畔天上有巨大流星划过,自北至于西南,白光照地,有声如雷,曳尾迹长数丈,坠于长林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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