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明自然也是同意的,他笑着更加具体的落实道:“成哩,‘百’ 是百姓的‘百’,‘河’是百姓的河,‘庙’ 是百姓人都在河边建了庙,叫‘百庙河’再是恰切不过了。我们乘祠堂再结会,就把改的河名宣布出去让大伙都知道。”
白中生笑道: “好哩,虽说按定制律法我接了族长位,但没你们林家这名门大户在后支撑这令我是下不了哩,现有你的话好了,再次结会时那我就宣布呀。”根据初设祠堂时拟定,林白两姓互任族长,上一任族长因某情况卸任,另姓德高望重的长者接位。如果上一任族长没什情况,但族长位上也是最多干一年,次年或林家或白家必须接位。现在林仁山去了,白子盛也过世,而老大白大生在青州城里,老二白中生自然就成了百庙河上新一任祠堂的族长。
在祠堂再结会时,白中生真的将新河名宣布出去了。但开始大多人不习惯,过了好些年众人才把“林白河”逐渐喊成为“百庙河” 。
然众人喜庆丰年,闲富的连河名也去掰扯改一下,可有户人家光阴却是一团乱包。白兆祥可真是不善经营,看得出他也在努力,可是他不会侍弄庄稼,做事毛糙无序,常常是麦还没成熟就到地里割把长得狗毛一样的麦背回禾场,同秀莲用棒槌捶了煮麦仁吃,包米棒子还没硬浆,就提了篮子掰半篮回去,同秀莲撕了包衣放锅里煮了吃。而秀莲也不善理家,吃的穿的用的品儿也不分开摆放,一窝团乱泛泛放那儿,有时进屋走路都碍脚板。清水日子过的实是太淡,兆祥就拿了鸟枪到住的草棚子后山打野鸡或兔子改善苦情,可多半是空手而归。他和秀莲现在新有了个闺女,他娘亲就避了白中生来看孙,时常借去菜园地用竹篮提几斤干肉、或几个蒸馍用菜叶盖了,小脚踩过河里列石,歪歪倒倒地走到他门里,摸摸小孙女的小瘦脸唏嘘一阵,着慌的偷偷返过河那边,她怕中生看到了骂哩。两口子就借了给娃儿送的东西吃顿有点儿有油水的饭,但这毕竟不是长法啊!只从他和秀莲厮混一家后,白中生就再不认他为儿,只是按子份子分给他了三亩缓坡地和一亩二分上好水田,可兆祥地里少上粪,加上锄草不应急,苗总是像得了痨病的女子黄皮寡瘦那结得了多少籽,一季粮食跟不上季季粮食跟不上,秀莲生了娃少营养奶水跟不上,饿的日夜哭叫哭得兆祥心里毛燥火燎,实是耐不住了,这一天他跑到一个逃难来的爆发户、在一起说话也相投的哥们家借粮借油,这哥们叫曾毛子,曾毛子用木升装了几斤麦面,并从里屋提出一瓶香油一起递给兆祥时问:“你日子过的这稀惶想不想翻梢?”
“咋不想,做梦都想呢!”兆祥道。
“要是想,今儿晚些时候我领你去一处地方见个世面,入里头干成了必吃香的喝辣的。”
“干啥事?真有这大油水?在哪儿?”
“你去了就知道了。”曾毛子神秘兮兮的样儿。
让兆祥没想到的是曾毛子领他去的地方在猴跳梁南头的岭子上,就是挡了西边山褶子里的来水迫着北上的那个岭峁,百庙河上人那会儿叫他土匪岭,因岭上住过劫富越货的窜匪。后来官府在三岔口设仓收赋,为抗赋税山上聚了群好汉,山里人就又把它喊成了“好汉岭” 。好汉岭西脚不是挡了西边的来水嘛,被挡水回头北流,当时好汉们早晚站在岭上看了惊奇,惊喊称着“北上河” ,山里人为找方位和标记,也是为了留念那些个好人,就将此称传了出去,久而久之那水名儿就成也。
“噢一一,‘北上河’ 河名原来这样来的呀!”林青不由插话感叹。
“可不就这样来的。”月光下,白玄机用手捋了捋下颏翘起的银胡须,继续讲道:
兆祥随曾毛子走进岭上中间那个最大窝棚里,看到一个悍汉迎面坐在椅上感觉不对劲转身想出窝棚,可已经晚了,被门口两个凶人拦住,悍汉到温和,道:“兄弟,上船都是贼,入山都是匪,来了就不要想回去。和我们一起好好干,吃香喝辣过逍遥日子其不快活?回家干啥。”说完悍汉瞅着兆祥阴笑,棚内其他人跟着哈哈大笑,兆祥吓得再是不敢动弹。当晚兆祥就随这伙土匪干了一把。中间他想过逃,曾毛子说头雁(土匪头) 知道他住在哪儿,找去了一家人都会挖眼剁脚吊死自家屋梁。兆祥吸口冷气怕得再不敢说啥,只是埋怨曾毛子不该带他入这伙人里,曾毛子凶气巴巴看着兆祥道:“我不是看你光景烂包嘛!”至此兆祥也就死了心干土匪。
只从当了土匪后兆祥屋里吃用再不愁啥,秀莲穿的体面人模样也就更是光鲜,娃们都胖了起来。地里再不会去了,田、地租课给别人家,年终只收少量租粮。兆祥逮孔隙就回屋,大天白日关了门就同秀莲干床上事,旷山野洼秀莲再不拘啥,放开了嗓门嚎叫,兆祥受鼓舞来的更猛儿。连续几次兆祥累了,秀莲就穿衣下床给兆祥做好吃的。兆祥酒足饭饱临走还要拉起秀莲大襟,衔住秀莲胸口的“那儿”猛吸几口,然后两口儿才甜蜜蜜的分手。
有几天没有捞票了,在岭上闲着无事,曾毛子问兆祥有没仇家,兆祥说有,三岔口和槐树洼的林家把他的秀莲吊在祠堂前槐树上用柞刺刷打,他早都想报这仇了。“好,老弟,我给头雁说,今儿黑都给你报这个仇。”当晚曾毛子就领了一伙岭上人,让兆祥引路,找林家干票去。
这日夜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还没到四更天这伙人就到了三岔口,曾毛子派弟兄先把前后院门堵了,这时候有狗叫惊动了屋里的清明,清明是林仁山死后住过来的,本是老宅,家里弟兄都有两间屋,每逢节气弟兄们带着妻小就从各自的家院回老宅同父亲和娘过节住一两晚,之后就各回各的家院去了。父亲林仁山死后平日老宅里只有他们的娘和几个长工在那儿住着,不久娘去逝更没有一个主事的,周围地里田里庄稼以及山场采的药材收后都囤积在那儿,没有人操心看管可是不可。于是清明和婆姨就和他大儿富奎一家住到了三岔口,二儿富贵一家也有了八口人住在槐树洼没有挪窝,三儿富生结婚后分在三岔口与槐树洼之间一处房子住。
因此上三岔口林家老宅里日日里是比较空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