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帮助自己的人林青真想把他的难言之隐和盘托出,可是他看到对方稚嫩的样子说了可能会害怕,说不准她还会去报警啊!他油然的微微摆摆头,无言的又轻轻摆摆头,然后过了好长时间才说:“回旅社来了啊。”他只能这样撒谎。
“你为什么不把他们抓住?弄得我好没面子,我再也不管你了!”李平阳转身出门走进了夜幕,林青慌忙追出去送她,走了一段路李平阳怒气消了一些,问道:“王成、李权为啥事打你?”
“不知道。可能是有泥点溅到他们身上了吧,我猜。”林青道。
“怪不知道他们边打你喊着要你赔他们衣裳。以后可要注意,这两个可是这一片有名的‘黑道’上混混,一般人都不敢惹他们。”
“那你今儿去报了警,他们会不会报复你呀?”林青极担心,心里不安起来。
“我不怕,我是火车站上的家属,他们不敢把我怎样。倒是你要注意,他们无事还找茬呢!”路灯光下李平阳侧脸盯着林青鼻青脸肿的面孔,一副同情又担忧的神情。
“我也不怕,我不会在这儿时间太长。”林青顿了一会,犹豫地看着李平阳,“李平阳,你帮我找你孙叔叔说一下可以吗?听说火车站明天开始换枕木,我也想去干,我到深圳的路费才挣了一半呢!”
“啊一一,在过一周就要过年了,你还要做事呵?”
“不能不做啊!年后我小妹、弟弟上学要报名费呢。”林青一副愁肠的样子,因他知道父亲腿伤未愈是无处弄到钱的。
“哦一一,”这个人咋这样艰难呢!李平阳心里一阵同情,“换枕木活儿重啊,你干不了吧?况年前时间这样儿短了,也挣不到多少钱的!”李平阳觉着林青不该这样苛刻自己,劝他不要把自己搞得太苦。
“不,我干得了。虽然时间不长,可换枕木工资高哇,我还能挣几百块,不单我买车票钱够了,我妹妹、弟弟上学报名的钱也够了。”
平阳把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注视了一会,感慨他竟有这样的不辞辛劳和责任心,不由点点头,“好吧,我一会儿就去找我孙叔叔。”
但第二天林青并没有盼来李平阳的通知,由于四肢瘫软,被打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也没去掏下水道。睡在小旅馆的硬板床上,他眼睛望着小小窗洞,窗洞外巴掌大块天空有乌云飘过,他一时伤感得眼眶都潮了,脑子里不由联想起欣宜现在会怎样呢?为什么他要时时去误会她甚至伤害她?“我太混啊!”想到这儿他举拳连续地捶着自己的额角,唉叹声不断。
到了下午他才起床,洗了把脸向火车站走去。他不能这样困着,世间的事往往依靠别人是办不成的,他必须直接去找承包换枕木的包工头揽工。没想他刚走到站台李平阳迎面向他走来了,“林青,说好了,走,去见包工头。”李平阳笑着,领着他就向火车站轨道场走。
“李平阳,咋感谢呢,每次你都这样儿帮我!”林青眼窝都热了,喉咙也有些梗。
“啊呀,在有半年我就要高老,考不上大学我和你还不是一样的人呢!”李平阳说道。显然她受到了林青情绪的感染,心里也生出了诸多自怜。
次日林青就上工了。换枕木的活确实苦重,但也挣钱很快,腊月二十八放假这天,林青竟然结到工资三百多元,加上此前掏下水道工资,他身上现在也有四百多元现金了。他决定拿两百五十元回去,之后一部分交旅馆的住宿费,一部分交给李平阳买车票,车票不好买,需熟人帮忙提前定票呢。等一过春节就到广州,在转车去深圳去。在家乡县城做事故然很好,但挣钱速度太慢,并时时提防着遇到熟人和公安上的人,到远处去会减少很多麻烦。他准备明儿一早赶早车偷着回青山镇,在同学家里躲到天黑,夜里回林家大坪,大年“三十” 同父亲、小妹、弟弟悄然吃顿团圆饭,当夜就出山,年初一再赶往这青山县城,年初二就可坐上到广州的火车,大年初四转车就可到达深圳了,那时候各企业刚好开始招工,进厂选择余地最大,他可以从容选到好一些的厂打工呀!
林青这样想着,心情也变得愉快,突然想起有时日没有翻阅毛爷爷选集了,很想过过瘾看上几段里面的话,可从家里逃出来时过于慌张没有带来,怎么办呢?去哪儿借吧,就想起去李平阳家碰碰运气。于是他就到了李平阳家,对李平阳说明了来意,李平阳一听是来借毛爷爷选集,一双秀气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圆了,惊呀得好一会儿才缓过气,那神态就像看到了一个怪物,“除了学生,社会上的人你看谁还看纸质书呵?”李平阳说着脸形都有些扭曲,“除非鬼才看呢!即使鬼看书,看的也都是武打、玄幻、鬼怪、谍战,你是兵马俑陶人啊?世人摸麻将、挣钱还忙不过来呀,你掉渣的去看什么伟人选集,你是另一个世界上的人啦?”
一阵不可思议之后,又一阵戏弄一阵责问,最后平阳姑娘把林青看成了另类,也为的是好奇和好玩,同时还感着面前这个英俊的人儿特别有个性,因此对他更有了兴趣,就特别愿意借书给他。但她翻遍了家里放书的地方都没有此书,于是就跑到火车站一个老干部家里,老干部家简易书架上果然有套要找的伟人选集,并且还有第五卷。老干部把书从书架上拿给李平阳时说,这书放在书架上好些年了没人看哩,现在竟有人借,干脆送了借书人也算有了好的归处,就不必还了。李平阳谢后抱着书跑下楼见到林青,嘻嘻哈哈一下把书塞在林青怀里,道: “老古懂,好好读吧,中国人民的幸福就靠你了!”
林青也不感难堪,笑了笑,把书抱回旅馆,郑重地关了房间门,一只十瓦的昏黄节能灯下,他坐在床沿上,肘放在床头桌棱,拿了第一卷翻到“实践论” 那一篇看起来:
“……人们要想得到工作的胜利即得到预想的结果,一定要使自已的思想合
于客观外界的规律性,如果不合,就会在实践中失败。人们经过失败之后,也就
从失败取得教训,改正自己的思想使之适合于外界规律性,人们就能变失败为胜
利,所谓‘失败者成功之母’ ,‘吃一堑长一智’ ,就是这个道理。……”
看完这篇文章,林青沉沉地睡去了。次日一早他就起了床,在热水房洗过脸,碰上住房门碰锁,走去旅馆寄存处把包寄存后,他就向汽车站赶去。
天刚开始黧明,到处还是乌黪黪的,街上、巷子里很少人走路,四处显得沉寂而安祥。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但天越晴朗早晨越冷,路道冻得硬梆梆的,街上没有车撵轧过的地方这儿那儿布满了白霜。快走出旅馆前面的巷子了,林青搓了搓冻得生疼的手,不由嘴里哈出一股气,眼前立即有了团白雾,突然白雾之外一侧的巷口闪出一个黑影挡在路中,并发出恶狠狠的声音:“你小子今天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