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士贵与下人说话的当口,却见叶老脱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那下人瞪大了眼睛,犹如见鬼一般。
张士贵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诧之色,他低声问道:“你不是说他一直都没有出过门吗?”
下人苦着脸说:“可我一直都守在屋外的,他若离开我不可能看不到啊。”
张士贵没有再说什么,迎上叶老脱:“道长这是去哪了?”
叶老脱嘿嘿一笑:“就左近里转转。”
张士贵便又说道:“道长是何时出去的啊?”
叶老脱看了一眼那下人,他明白张士贵为何会这么问,他说道:“趁他打盹的时候去的。”说罢也不再搭理张士贵,径直就往房间去。
张士贵用手指了下下人,那下人一脸的委屈:“老爷,我真没打盹。”
张士贵说道:“还不赶紧备上酒菜。”
对于张家的款待叶老脱欣然受之,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张士贵行伍出身,自然也是喝酒爽快之人,但他发现自己的酒量与叶老脱根本就没法比,叶老脱喝酒就像喝水一样,脸都不带变色的。
“张参将!”叶老脱抓起一只鸡腿,一面吃一面叫道。
张士贵忙应道:“道长请讲。”
“你把我留在府上好吃好喝招呼着,是不是怕鬼啊?”叶老脱将那油腻的手往衣服上一擦就去抓那酒壶。
张士贵先抢过酒壶,替他把酒倒上:“原本我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可是今日之事又由不得我不信。我张士贵一介武夫倒不惧死,只是不想连累了妻小。”
叶老脱淡淡地说道:“其实鬼怪并不可怕,他们无非就是吓吓人,蛊惑人心罢了,真正可怕的却是人心,人的心若是黑了,比那鬼怪可都要恶上许多。”
张士贵点了点头,对于叶老脱这话他是赞同的。
叶老脱又道:“你是武将,并且曾上过疆场,经历过生死的人,有杀气,便是寻常鬼怪见你都会退避三舍的。哪怕真是遇到了厉害的恶鬼也不能将你如何,无非就是用些障眼法来吓吓你,只要你心无畏惧,那它无论如何做都是徒劳。”
张士贵有些明白了:“你是说鬼怪是真的存在的,可是只要我不怕它们,它们就奈何不了我?”
叶老脱笑着点头:“没错,不信今晚你便试试,今晚若有恶鬼前来,你便拿出你将军的本事来对付它。”
“今晚?”
“就是今晚。”
叶老脱站起来,酒足饭饱,他就准备回房间睡了。
张士贵原本听叶老脱说今晚恶鬼便会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但回想着叶老脱说的话,他便想,叶老脱虽然厉害,但总不能一直呆在他家里,一旦叶老脱走了之后这些事儿还得他自己面对。
况且叶老脱今晚便在府上,自己若真应付不了再叫他也不迟。
“取我弓来!”
张士贵坐在堂屋之中,屋子被蜡烛的光照得很是明亮。
他手拿长弓羽箭,一脸的威严。
身后是两个亲随军士,手上握着长刀。
三更刚至,房梁上突然伸出一个头来,如斗大的头,张着血盆大口。
两个军士吓得急忙后退。
那鬼头冲着张士贵笑,那笑容充满了讥讽。
张士贵怒喝一声,搭弦拉弓,一箭便射在了那个鬼头上。
那鬼从房梁掉了下来,看那样子正如之前出事的军士所说一般,形状黑矮肥胖,肚子大得像能够容五十斗米的葫芦儿。
张士贵又是一箭射出,正好射在了那鬼的肚脐眼上,箭没入了一尺左右。
那鬼也大为惊骇:“你竟然能伤得了我?我是鬼,你难道不怕吗?”
张士贵冷笑:“我为何要害怕?”说着又准备射出第三箭,这箭射在了那鬼的心口。
却不曾想那鬼却是捧腹大笑,嘴里连声道:“好箭,好箭!”两名军士此刻也冲上前来,那刀剑直砍在鬼的身上。
动静心动了张家所有人,一家人拿的拿刀,拿的拿剑,还有拿了扫帚、条凳的,硬是将那鬼撵得东躲西藏,那鬼见讨不了好便又窜上了房梁,叫嚣着:“你和你的家人,你们都得死!”
那鬼便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张士贵哈哈大笑:“道长说得没错,这鬼不外乎就是吓吓人,并没有什么真本事的。”
可是第二天大早,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身边他的夫人竟然没了气息。
“夫人,夫人!”张士贵与夫人平素感情就很好,夫人的离世让他很是悲恸。
“夫人昨晚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就走了呢?”一面哭,一面招呼家人准备夫人后事。
突然他想到那恶鬼临走之前曾说,要杀了他全家,莫非这是那恶鬼所为?
可道长不是说了,恶鬼只能吓人,是无法真正伤人的。
“快,去请叶道长!”张士贵想到了叶老脱,自己怎么把家里这老神仙给忘记了?可是下人很快就回来通报:“老爷,叶道长他,他不见了!”
张士贵心里那个恨啊,自己以诚相待,可这老道长却害了他全家。
“来人,将营里军士都派出去,一定要把那老道士给我绑回来。”
他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军士们找了一天都没能够叶老脱。
张士贵虽然生气,却只能认了。
到了傍晚,一个婢女惊慌地跑来:“老爷,小少爷他,他……”
张士贵还沉浸在丧妻之痛中,便是面前的饭菜都一点未动。
见婢女这副样子,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目眦欲裂:“小少爷他怎么了?”
“刚才小少爷在灵堂因为念母心切,哭得太过悲恸,一口气没能够缓过来,昏死过去,如今气息全无。”
张士贵闻言“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叶老道误我啊!叶老道误我啊!”
一日之中妻儿俱丧,张士贵就像是变了个人。
一直到妻儿都下了葬,他仍旧悲伤后悔不已。
如果不是听叶老脱的,对鬼神不敬的话自己的妻儿便不会死了。
他对叶老脱可以说是恨得牙痒痒,他发誓,他一定要抓住这个妖道,杀了他以祭奠他的妻儿。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叶老道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天,他刚从军营回到家里,下人便上前来:“老爷,你可回来了,家里又开始闹鬼了。”
听到闹鬼张士贵也吓了一跳,此刻他真的怕了。
“哪呢?”虽然害怕,但他却不得不去面对。
“就是那老道住过的那个屋里,整个下午都能够听到鼾声。”
张士贵皱眉:“你们就没进去看个究竟?”
几个下人都低下了头,张士贵一声叹息,他知道,之前的事情应该让这些下人也吓破了胆。
也罢,那他就进去看看吧,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来到那屋前,用力推开了房门,哪里是什么鬼,正是消失了一个多月的那个点老道士叶不脱。
他大喝一声,拔出剑来向着床边冲去,他仿佛要把胸中那口怨气给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