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
属于风尹阁的马车从皇城驶出,在经过一道暗巷后,无人发现又一辆朴素的马车从暗巷驶出,方向驶向了东宫。
薛屿一进东宫就脱下了易容面具。
“佐大夫,我要见太子。”
东宫书房内。
“薛公子的意思是楚煜想拉拢你?”楚洵看着一身麻衣也无法掩盖贵气的薛屿,说道。
“太子殿下不加些条件挽留,万一薛某就去四皇子那方了呢?”薛屿调笑道。
“你会去吗?”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薛某要真去了还回来说这些做甚。”薛屿摆手道。
“也是。”楚洵顺着他的话说道。
“那今晚薛某能去殿下的邈池吗?”薛屿在之前治完腿后摇着轮椅瞎逛的时候就盯上了。
邈池,是太子命匠人引泉在东宫修的一处温泉,是供太子私用的。
有些逾越了。
楚洵嘴唇微抿,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摩挲着釉色茶盏盏壁,但抬眸时看见薛屿星眸中的戏谑时,只觉心中似有团棉絮状的东西被捋了捋。
“可。”清冽的声音在薛屿耳侧响起。
这一刻,楚洵并未忽视薛屿眼中的划过的一丝诧异和泛红的耳尖,嘴巴比脑子先一步作出回应,“正好孤也该沐浴了。”
“殿下的意思是?”
薛屿微微偏头,看着楚洵略带窘迫离开的背影,笑着摇着竹轮椅慢慢跟上。
————
邈池。
温泉独有的蒸汽氤氲着整个池子,淡淡的茶香萦绕在四周,惬意中掺杂着几分不真实。
“老皇帝吃的冥鹿肉哪来的?”薛屿启唇问道,打破了这一隅的宁静。
“他自己养的。冥鹿自十年前初次在疫病肆虐时出现后,一夜之间突然又带着所有疫病消失于百姓视野,杳无音信,但老皇帝不知道从哪弄了几头,自己偷偷养着。”楚洵回答道,“但他从未带任何人去他的饲养地点。”
“他吃了有多久了?”薛屿蹙眉继续问道。
“至少...从第一次大宴出现在众人面前,有六年了。大概每两个月食用一次。”
沉默在二人周围洋溢。
“殿下,你信薛某吗?”薛屿抿了口清茶。
“冥鹿肉除了延年益寿还有其他作用?”楚洵反问,虽不知具体是否如此,眼中却带着毋庸置疑。
“嘶...风尹阁秘闻录记载,表面上这肉的作用是延年益寿,但若停下食用,则很快会疾病缠身,但总会吊着一口气死不了。暂时无法解释清楚这东西的玄乎......倘如殿下想要称帝,冥鹿必须杀尽。”停顿片刻,只见薛屿神情略带凝重,平日盈满笑意的双眸并无半分玩笑。
“孤会派人去探查,有确切消息再行动。”
————
夜深,薛屿在房中久久不能入眠。
“小薛,冥鹿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啊?”白团子弱弱的问到。
满目苍夷,横尸遍野,民不聊生,很难想象这是十年前的京城。薛屿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十年前的疫病蔓延,苍生苦楚。一人以琴作媒介,唤冥鹿以带走民间怨气与病痛,本以为最后冥鹿都回到该去的地方了,没想到给人钻了空子......”薛屿神色复杂。
“但若不在上界,在下界饲养冥鹿......”白团子不敢多想。
“冥鹿喜食怨病,若无,则以王朝地龙或是称运势为食。”
“碎片将来登基岂不是接了个烂摊子?”
“难说......”薛屿翻身,一只手搭在白团子身上,安抚性地顺了顺它的毛,最终在惨白的月光中闭上了眼。
————
几日后。闻芸先一步把情报送至东宫。
东宫书房中。
“池州云村有疑。”薛屿打开密函。
“疫村?”楚洵停下手中书法的动作,古怪地看了眼薛屿。
“风尹阁秘闻录记载,冥鹿明面上可祛除疫病,实则是以疫病为食,以疫病饲养也不足为奇。”本为吸食气运的邪物,只是用途不同所致人们对其感观不同罢了。
薛屿揉了揉自己的腿,叹气道:“这次我必须要去一趟,殿下你......”
“圣上急诏,请太子立即入宫。”书房外传来宫人尖细的声音打断了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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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
“吾儿啊...池州大疫,民不聊生。国师说需要一位贤德之人前去抚恤百姓。不知太子意下如何?”皇帝浑浊的双眼定定地盯着太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后侧方的国师始终没说话,半张狐狸面具未能遮住他扬起的嘴角。
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揶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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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殿下您被国师钦点要去?”深夜太子回到东宫,薛屿差点被气笑,什么劳子国师,怕是想要将碎片的气运给冥鹿吸干。
“据孤所知,国师他老人家早在几年前就驾鹤西去,如今在位的只是皇帝让人假扮的。但若孤婉拒,关乎老皇帝长生不老的事,他只怕会让他的亲兵‘护送’孤过去。”楚洵轻笑,唇角带着几分揶揄,说老皇帝就是国师也不为过,并且以他对老皇帝的了解,恐怕明日就必须启程。
薛屿挑眉,随即把戴在身侧的玉佩取下,抛给楚洵,“那我们亦可将计就计。既然我们的目标是冥鹿,何不借这机会前去?你们皇族受这玄乎东西的影响比较大,这玉佩可以抵御冥鹿的邪性。”
“那你——”
“无妨,”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薛屿摇摇头,“对薛某影响不大。”
“殿下,您信薛某对吧。”薛屿沉思片刻后又说道。
“这是薛公子第二遍问孤了。”
昏暗的烛火照在书房两人的面庞上,面部轮廓随烛火不稳定地跃动而忽暗忽现。
“那不知殿下是否介意...薛某把局面搅得更浑一些?”
楚洵抿唇未语,眉头紧锁,“一定要如此?”
“薛某知晓殿下的顾虑,但浑水好摸鱼,斩草要除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