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先回营帐,换上一套皮甲,这才跟着江海城去见王府护卫。
王府护卫的态度冷漠,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只管跟在后面,并未主动攀谈。
路上,可以看到商队已经汇集在一起。
货物并未卸下,但马车已经解开,所有马匹都集中起来管理和照看。
虽然外围,有着四路骑兵在两里外布防和巡视。
商队这边,步兵也同样在着手布置防御。
一队队抬着拒马桩,挖着壕沟的士兵,随处可见。
大部分士兵和苦力,则在搭建营帐。
所有已经搭建好的营帐,都有轻烟溢散出来,能够闻到是燃烧的艾草气味。
来到正中央。
是一片长宽达到二十多米的空地。
从地上崭新的泥土可以看到,这空地原本应该是一片草地。
只是青草都已经被连根铲掉,并重新夯实了地面。
除了南面作为通道,其余四面都摆放着不少案桌和矮凳。
北面最少,只放着两张。
一对身穿锦服,气质非凡的年轻男女,正坐在这两张案桌前。
秦峰顿感惊讶。
好家伙,不仅是世子,连郡主也来了。
世子不用说,未来的第五代镇北王。
而郡主,据说天纵奇才,在镇北王府更为受宠。
这两位要是在大草原出点什么意外,整个镇北王府的半边天都得塌下来。
和北面不同,东西两方摆放的案桌则有不少,大部分都已经坐人。
东面第一个位置,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是此次行动的镇北军骑兵主帅罗志洪。
南面第一个位置,则是个身材精瘦,留着断须的中年男子。
按秦峰猜测,应该是雁回城驻军派过来的步兵主帅。
二人虽然都坐在世子、郡主的左右两侧首位,但神色拘谨,只知道赔笑。
显然知道自己二人,会被安排在这两个尊贵的座位,纯粹只是因为自己是两大主要护卫大军的主帅。放在雁回城,身份则极为平常。
事实上,周边坐席上的人,也确实没怎么理会他们两个。
这些人,年纪各异,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
皆是满面春风,谈笑风生。
空地的中央,则已经燃起了一堆篝火,有护卫正在烤着羊肉。
秦峰绕过篝火,来到前方。
“秦峰,见过小王爷、郡主。”
他朝着世子和郡主微微躬身。
世子梁阳荣微微颔首,脸色浮现出少许的笑意:“小侯爷勇武非凡,一见果然如此。”
“厚颜不知廉耻……”
郡主梁云兮,评价则有些让人意外。
“谢小王爷和郡主称赞!”
秦峰想不通自己哪招惹了这位郡主,却还是神色自如。
“不要脸!”
梁云兮忍不住又来一句。
秦峰不语,唾面自干。
郡主,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比较好。
遭逢大难,刑部大牢的酷刑,流放路上的极饥极渴,皆把他的心性,磨砺得犹如铁石般刚毅。
该忍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意气用事。
“小侯爷,入座吧!”
梁阳荣朝着一个空位示意。
他显然知道梁云兮恶语相向的原因,却并未因此受到影响,依旧亲切中不失威严,一副上位者笼络之道。
秦峰点头道谢,朝着空位走去。
“真当自己还是小侯爷了?小王爷高看你一眼,但做人得知廉耻。”
才靠近坐席,一个皮里阳秋的声音响起。
秦峰看了眼声源处,是个身着锦衣,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
他没有理会,来到梁阳荣示意的空位坐下。
“跟你说话呢!耳朵聋了?”
年轻男子的位置,就在秦峰下首旁边,见秦峰漠然不理,顿时面露怒意。
秦峰还是置之不理。
“人家可是丰信候嫡长子,哪会看得上咱们这些边陲之地的人?”
“杨兄说得在理,李兄还是算了吧!”
临近几桌,有冷嘲热讽声传来。
这让秦峰有些无语。
不管在哪,总有些没吃过大亏,自以为聪明,实则不长眼的家伙。
他知道这几个家伙,忽然针对他,一个是因为坐席比较靠前,心中嫉妒觉得他一个小队长不配。
另一个,便是郡主梁云兮那两句莫名其妙的贬低,让这帮家伙都觉得这是讨好郡主的天赐良机。
却也不知道想想,如此轻易便强出头,起码落下个冲动易怒的形象。
纵使把他给踩下去了,也未必能够给世子和郡主留下什么好印象。
“小侯爷?丰信候早被夺爵抄家,他还算哪门子的小侯爷?不过是一个刺配充军的流放犯而已。”
那年轻人忽然起身,快步上前,朝着梁阳荣和梁云兮拱手道:
“小王爷,郡主,听闻这位小侯爷立下大功,并杀犬戎族百夫长三名,实力不凡。眼下尚未开席,我愿意和小侯爷切磋比试一场,给大家解解闷。”
“不行!”
梁云兮摇头。
梁阳荣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他的身上,没有内劲的波动,并非武者。”
梁云兮淡然道。
梁阳荣恍然,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众人,则是一脸讶异。
就连秦峰本人,也有些意外。
只不过,众人是惊讶他能击杀三位犬戎族百夫长,居然不是武者。
他惊讶的,则是这位郡主的态度。
第一次见面,就莫名其妙的看他不顺眼,这怎么有人挑衅他之后,又反过来帮他了?
“若不是武者,他能击杀三位犬戎族百夫长,里面恐怕存在冒领军功的蹊跷,就更得试试了。”
年轻男子心中大喜。
众所知周,郡主天纵奇才,自小便得世外仙人指点,实力已经达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她说秦峰不是武者,那秦峰必然不是武者。
踩起来更容易。
“小侯爷以为如何?”
梁阳荣不由看向秦峰。
他也相信梁云兮的话,却同样知道,秦峰确实凭一举之力,杀了三位犬戎族百夫长,且单枪匹马,跟在犬戎族大部队之后也能自保无忧。
“二哥!”
梁云兮黛眉微蹙,面露不悦,显然听出梁阳荣的想法。
没等梁阳荣开口,秦峰忽然站了起来。
要打架,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真要被态度有些难以揣摩的梁云兮给拦住了,反而不符合他的利益。
哗啦啦……
他直接开始解掉身上的皮甲。
梁云兮忍不住撇过脸去,这家伙,果然是个暴露狂。
一言不合就脱衣服干嘛?
“卑职刚升小队长,来北疆的那套破烂囚服已经丢掉,军甲也只领了一套,未免损坏无衣可穿,只能光着身子。得罪之处,郡主见谅。”
见梁云兮撇过脸去,秦峰随口解释了一句。
众人脸色各异。
“回头,我命人送几套给你。”
梁云兮有些唏嘘和同情,世袭罔替的一等候嫡长子,身份何等尊贵。
竟沦落到一套皮甲,都舍不得损坏,宁愿光着身子打斗的程度。
再想想,当日初春,秦峰却端着一桶冰冷的井水,在寒风中冲澡的场景。
羞臊之余,心中的一点怨念彻底烟消云散。
“谢郡主厚爱!”
秦峰道谢。
他不知道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隐情,让这位郡主,第一次见面就看他不爽。
但这番言语的试探,让他明白,这位郡主对他并没什么恶意,现在甚至反过来对他颇为同情。
脱光了皮甲,只剩一条短裤。
秦峰绕开案桌,朝着年轻男子走去。
嘶……
不少人在看清秦峰前身后背,那密密麻麻的疤痕之后,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这位小侯爷,因为袭劫皇贡这个案子,怕是没少吃苦头。
转过头来的梁云兮,抿着嘴,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浓浓的敬佩。
她无法想象,秦峰的意志力得强大到什么程度,才能在从小锦衣玉食,没有受过任何苦的情况下,挺过刑部大狱的严刑逼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