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辞丝毫没有欺负年幼单纯孩子的负罪感,毕竟这个“单纯”在她眼里说难听点就是愚蠢。
蠢到要连累无数人死去,连累那么多爱她的人死去,她才能不那么沉迷情爱。
她为那些人难过,也为因她的天真而被毁的世界痛心。
糖宝他们对花千骨来说很重要,而她用神之血肉修补的世间也同样重要。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她拥有神格一日,便永远要把众生放在心上,这是她的职责。
即便再怎么讨厌那些那些愚不可及、罪孽深重者,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依旧很爱这个世间。
很爱这个,她曾为之努力保护过的世界。
六界之中,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神仙,亦或是凡人,他们之中都有可爱的人存在。
妖魔不一定全是心狠手辣者,正如神仙也不一定全是心怀天下者。总不能因某族群中的某些恶,就全盘否定他们中的善。
妖神因恶念而不断强大,而她因这些善念存活下来。所以恢复了上古记忆的明辞,绝不会忍心看着苍生再受一次妖神出世的苦。
为此,她可以牺牲自己。
花千骨的爱或许只局限于周围的人,她可以为了身边人赴汤蹈火,但他们若不在了,她便会失去活下去的念头。
那一次妖神出世,天灾人祸不断,妖魔与仙家大派的战争四起。无论人间还是仙界,都是一片残破之景。
无人能阻止吗?有人可以,但那时身为花千骨的她没有管,连一场战争也没有阻止过。
众生受苦时,她在寻欢作乐,她在庸人自扰。
即便后来她牺牲自己,重新封印了妖神之力又能如何?
她没有亲手杀人,却间接害死了无数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些犯罪孽,终究会有报应到来的那一刻,是身为花千骨的她无法偿还的。
可恢复记忆后的明辞,可以弥补这数不清的罪孽。
罪恶的苦果不会结出,无辜的灵魂能得到解脱,世间能换来相对长久的安宁。
而代价,或许只需要牺牲她这一个“罪神”而已,这笔交易很划算,她愿意。
花千骨按照明辞说的,划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炎水玉上。
天地似是撕裂般,突然剧烈抖动起来。花千骨墟鼎里剩下的几方神器相互碰撞,发出撞击声,又好像是在嘶鸣。
突然之间的变化令人惊慌失措,连带着花千骨的头也开始痛了起来。
明辞施法从花千骨的墟鼎中拿出了神器,花千骨头痛得厉害,根本就起不了身阻止她。
明辞用古语念了几句咒语后,就将神器送去高空。
五方神器在高空中旋转,明明是正午阳光明媚,忽然就因神器解封而又重新乌云密布了起来,空中隐隐有雷电之声穿来。
长留……
三尊本来在讨论神器浮沉珠被盗一事,白子画忽然身体不适。
他头痛欲裂,笙箫默见他扶额问道:“二师兄,你怎么了?”
还不等白子画回答,他人就像是被操控了一样,整个人漂浮了起来。
摩严和笙箫默觉得情况不对,想施法救人,却被一股威压压制得动弹不得。
白子画能感受到他墟鼎里的神器很不安分,像是想出来的意思。他知道一旦让神器出去,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神器们可不管那么多,由于再次封印神器的过程有些复杂,一件件地慢慢封印效率很低。
再加上他被摩严拉去开会,更没时间封印神器了。
不归砚也因此带着其他神器,从白子画的墟鼎里逃跑了。神器消失,限制三尊的威压也跟着消失。
“子画!”
“二师兄!”
白子画从空中掉下,他稳住身形。
“我无事,只是……”白子画神色凝重。
“发生何事了?”
“神器刚刚不见了,就在我的墟鼎之中不见的。”
“什么!神器怎么会全都消失不见?子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刚刚神器在我的墟鼎中开始躁动,我能感觉到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们。”
“看来这天下要大乱了。”笙箫默感叹。
话音刚落天色就暗了下来,浓密的乌云遮盖住了烈阳,一丝阳光都透不出来,远处的雷鸣声阵阵。
“妖神……要出世了。”
白子画喃喃,其余二人也是面色沉重。
花岛……
“怎么回事?”
看看这浑浊的海水,这风云变幻的天地,这是妖神要出世的场景啊。”
花千骨呆若木鸡,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会呢?我只是想要救朔风而已,这怎么可能……你……你骗我!”
“没有记忆还真是麻烦,炎水玉本就因你而碎,怎么还是想不起来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花千骨咬牙切齿,都怪她太笨了,就这么轻易就轻信于人,被人利用放出了妖神。
“上古一战后,余下的诸神为封印妖神基本上都寂灭了,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最后一位神用她自己的血肉修补了残破不堪的六界,按理说也应和诸神一起寂灭。但天道不愿,让这位神的一缕形神独留于世。”
“她游荡千年,看尽世间百态,千般苦,万般恶后,终于有一日能转世了。”
“花千骨,你就是那位神明啊。不是人人的血都能孕育出像糖宝那样的灵虫,也不是人人都能逃出卜元鼎。”
“哈哈哈……”明辞笑得讽刺,笑得悲戚。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现在这样的你。花千骨,你为什么那么蠢呢?为什么又那么傻呢?”
“若是如今没有我,你救白子画要牺牲多少人?你要误入多少歧途呢?”
“还有白子画,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感情,非要等人死了才后悔,真是愚不可及。”
“东方彧卿也是,四千多世的记忆,你说爱谁不好偏要爱上你,和你一样要踏上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果然……情啊爱啊,真是一场难渡的劫难。”
明辞喃喃自语,花千骨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她暂时理解不了明辞到底在说些什么。
到底是在说他们,还是在说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