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喜得麟儿,普天同庆,待齐启满月的时候,举办了盛大的宴席,所有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员及命妇都要出席。
身为皇后弟媳妇的柴小桃自然逃不掉,还提供了果冻方子,由御膳房做好供于餐后解腻。
这种宴席比较正式,官员穿朝服,命妇穿命妇服,不是命妇的也会穿得很庄重,与平时赏花宴的争芳斗妍完全不同。
柴小桃亦穿着命妇服,走路脖子有些僵硬,生怕头上厚重的头冠会掉下来。
帝后还没有入席,大家相对随便些,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男人们或真或假的交换着朝堂局势;
女人们则借拉家常的名义,帮助丈夫迂回打探政敌秘辛。
柴小桃有一搭没五搭的迎接着女人们对她的“搭讪”,百无聊赖。
身侧一个姓李的命妇对柴小桃尤为热情。
据她自我介绍,丈夫是督察院使,而何楠生曾在督察院任过职,她认为她跟柴小桃熟,虽然柴小桃认为跟她并不熟。
李夫人悄悄的对柴小桃道:“何夫人,你看没看见那个挽着挽云髻的姑娘?”
柴小桃配合的看过去,不明所以。
李夫人接着说道:“她父亲是六品小吏,本来没有资格参加宴席,是纪尚书夫人向皇后娘娘请求带来的,听说已经议好了亲,与赵家另一个姑娘,同时纳进门,做纪家长房的妾室。”
柴小桃:“……”
纳妾室不稀奇,稀奇的是两个妾室同时进门,显然,这纪家很不满意赵家,却又碍于汉王的势力,不敢直接休了赵小姐,只能时不时打打脸出出气。
就比如这次,没带赵小姐出席宴席,反而带着一个未过门的妾室出来了。
如果是别的府中,哪怕是妾室还没过门,皇后娘娘也绝不会允许这种打脸的事情发生,更不会破格准许赴宴。
可这次是纪家,打的是赵家的脸子,而赵小姐又是暗算过柴小桃的,何汀湘看热闹不怕事大,索性揣着明白装糊涂,批准了纪夫人的请求。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纪赵两家的事情,在官妇中早就传开了,赵家更是觉得脸上火烧一样的烫。
柴小桃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李夫人的话,幸灾乐祸吧,好像有违礼仪;表示同情吧,又实在太虚伪了。
柴小桃顾左右而言其他的岔开了话题。
正聊着,德妃娘娘从侧门进了大殿,本来嘈杂的声音立即静了下来。
柴小桃本能的望过去,虽然对德妃的事迹听过不少,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的见过德妃呢。
因为德妃是皇后娘娘的死对头,柴小桃对德纪的了解渠道,仅限于皇后娘娘的嘴,自然都是带着愤慨情绪的负面信息。
根据这些负面信息,柴小桃在脑海里勾勒出的德妃的形象:长相妖媚似妲己,性子蛮横如华妃,心狠手辣若吕稚……
结果,她错了。
这个活在负面信息的德妃娘娘,长相端庄,慈眉善目,而且没有宠妃的架子,哪怕是面对位分低微的臣妇,亦是微笑颔首,浑身都饱含了亲和力,与皇后娘娘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咬人的狗不露齿,柴小桃莫名的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很危险。
柴小桃正审视着德妃呢,发现德妃头上隐现了红光,而且由淡渐浓,越发炽烈,俨然火烧云一般。
柴小桃本能的以为万岁爷来了,赶紧拉着李夫人回到命妇们的位置,不敢动弹,眼睛则是仍旧盯着殿前,想要看看传说中的九五至尊长什么样子。
结果,殿中门走进来一个男人,玄色莽袍加身,却并不是九龙莽袍。
男子目光在德妃身上微不可查的停了一瞬,便走到下席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一般。
不是皇帝?
柴小桃疑心大增,压低声音问道:“李夫人,我回京城时间短,加之怀孕生孩子带孩子,对朝中官员不甚熟悉,你帮我看看,那个坐在左手边第一位的官员是哪位啊?地位可不低啊!”
李夫人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显然没想到柴小桃竟然不识得此人,低声道:“何夫人,你竟然连汉王爷都没见过啊?!是万岁爷的亲叔叔。”
柴小桃惊得张大了嘴,后知后觉自己失态了,讪然笑道:“如雷贯耳,如雷贯耳……”
柴小桃表面淡然,心里则像装了一壶开水一样,被灼烧得难受,却不能倒出来。
这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十分难挨。
终于宴席结束了,柴小桃悻悻的上了马车,闷不做声,眉头皱得堪比沟壑。
何楠生揽住了柴小桃的小肩膀,关切道:“是不是有臣妇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听了难受?”
柴小桃摇了摇头,半天吭气。
直到马车驶离皇宫好远,柴小桃才抬起眼睑,忧心道:“阿煜,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何楠生面色顿时肃然起来,实在想不出什么事情让柴小桃这么心有余悸,这么欲言又止。
何楠生拉起柴小桃的手,语气舒缓道:“你我夫妻同心,有什么事情你说吧,有我在呢,别害怕。”
柴小桃沉吟道:“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我自己的眼睛了,我在、我在汉王和德妃头上,看到了相同的红云,他们、他们好像、好像……”
柴小桃说不下去了。
何楠生错愕道:“小桃,你是说他们两个有奸情?”
柴小桃一脸为难道:“我眼睛看到的是这样,但按伦常来讲是不可能的,我也不太相信我看到的了……”
柴小桃的眼睛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只是今天看到的,太惊世骇俗了。
汉王,是万岁爷的亲叔叔;
德妃,是万岁爷的宠妃,还给万岁爷生下了三个儿子。
两个人有奸情,就是叔叔与侄媳妇,还差着辈分呢,怎么可能……
所以,柴小桃平生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何楠生沉吟半天,对柴小桃郑重道:“小桃,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包括姐姐,明白吗?”
柴小桃笃定点头道:“放心,没有真凭实据,单凭我一双眼睛,我不会对任何人讲,我告诉你,只是想提醒你,要小心一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德妃和汉王,这两路人马,平时看着风马牛不相及,但若真的如同柴小桃看到的,狗扯羊皮、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皇后一系可就更加举步维艰了。
何楠生不仅不紧张,反而咧嘴笑了,笑得柴小桃莫名其妙。
何楠生揽紧了柴小桃的瘦小身子,眼眸平静无波,倍加镇定道:“小桃,我正愁最近汉王一脉无懈可击,结果你直接给送来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