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小桃抓好鸡,用开水烫了烫,很快褪好毛,收拾干净后,拎起鸡脖子吊在烤钩上。
正要把鸡往烤炉里送,没想到身后突然有人说话:“秦娘子,你不会把我寄养在你家的鸡给杀了吧?”
柴小桃吓了一跳,手一松,白条鸡就脱了手。
何楠生及时出手,一下子就接住了白条鸡,这才挽救了掉在地上粘土的命运。
柴小桃拿回白条鸡,重新挂在了钩子上,送进烤炉,又往里放饼,装做很忙碌的样子。
这样,何楠生就不会再追问鸡的事情了吧?
何楠生不依不饶继续问道:“秦娘子,你烤的这只鸡,不会是我寄养在你家里的那只鸡啊?用我的鸡招待我,不大合适吧?”
上次冒充“知更雀蛋”的开张蛋,意外孵化出了一只小鸡崽,何楠生直接放在了秦家。
小桃以为何楠生不会计较一只鸡,哪知道有一天何楠生会来追问一只小鸡崽儿?
所以,她连那只鸡崽儿长什么样、甚至是公是母都不知道了。
柴小桃决定赌一把,赌何楠生也不知道他放在秦家的是哪只鸡。
柴小桃努力挤出一个标准假笑,胡乱的指着后院的方向道:“大人,您寄养的鸡就在鸡窝里啊,长得可壮实了。”
看着柴小桃目光闪烁了下,何楠生自然看穿了她在撒谎,不依不饶道:“那就请秦娘子带路去看一看吧,两个月未见,怪想念它的。”
堂堂一个县太爷,会想念一只鸡,鬼才会信,分明是找茬儿!
柴小桃只好带着何楠生往后院去,走到鸡窝前,指着其中一只最壮的母鸡道:“就是这只,最能抢食,长得最胖,还有一个月就能开张下蛋了。”
何楠生翻了一记白眼道:“我寄养在你家的,是只公鸡,下不了蛋。”
柴小桃:“......”
空气瞬间尴尬了,柴小桃决定反将一军道:“大人,公鸡长大了,最好的用途就是被杀了吃肉,比如说,上次你二两银子从我家买走的那只七彩羽毛大公鸡,肉,挺香的吧?”
那只公鸡差点叨到何楠生,柴小桃笃定何楠生肯定回去把鸡杀了“报仇”了。
何楠生揶揄的瞟了柴小桃一眼,一字一顿答道:“还养着,就是有些水土不服,打鸣不大准,有时候半夜子时还在打鸣,搅得人睡不好觉。”
柴小桃:“......”
好一个----水土不服。
柴小桃咽了口唾沫,缓解尴尬道:“大人到前院候着吧,我、我去采、采些蘑菇,加、加道汤......”
柴小桃转身进了旁边种蘑菇的矮土房,拿起地上的一只柳编筐装做摘蘑菇。
柴小桃则心里想着,这里又黑又暗、空间又逼仄,何楠生一定不会跟进来的。
结果,让她大失所望了,何楠生竟然也跟着进来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何楠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吧?
柴小桃有些神经紧张道:“大、大人,这、这里阴暗潮湿,您、您还是先、先出、出去吧......”
何楠生并没有出去,眼睛扫视着暖室,两侧四排的架子,架子上面三格,长着密匝匝的蘑菇,很是喜人。
何楠生不由得错愕,他还是平生第一次看见人在家种蘑菇呢。
目光下移,架子最下面的土地上,则种着十几颗特殊的蘑菇,以及五十颗抽着绿叶的植物。
何楠生自然认得是蘑菇和灵芝,更加惊诧了。
刚刚在院中,讼哥儿就说他娘种啥啥活,养啥啥活,他只以为孩子盲目相信娘亲才那样说的,现在,却本能认同讼哥儿说的话了。
何楠生紧张的摸着腰间挂着的荷包,良久,一步一步逼近柴小桃,直到柴小桃缩在墙角,退无可退。
何楠生的眼睛紧盯着柴小桃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柴小桃怔了下神,虽然何楠生人品不怎么样,判强暴民女的周涛无罪,让何十五扮成小厮并怀孕等等,但数次帮助自己,比如在盐铁吏那里作证,帮讼哥儿申冤......
这样想着,柴小桃狗腿点头道:“大人自然是民妇的救命恩人。”
何楠生紧张问道:“那、那你是不是应该报恩?”
看着何楠生发亮的眼睛和迫切的脸色,柴小桃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用双手紧紧护住胸前,紧张道:“大人,你不会是想让我以身相许吧?这可使不得.....”
何楠生一怔,随即抬手打了柴小桃的额头一下,气道:“秦娘子,你是个农家寡妇,本官却是未婚官身,想让本官娶你做正室,你是在做白日梦吧?”
打完以后,两个人同时又都怔住了,何楠生忙缩回手,低头解腰间的香包以缓解尴尬。
解了半天才解下来,从里面倒出几颗种子和一颗蚌珠来,何楠生紧张看了小桃一眼,发现柴小桃眼睛专注的看着种子,并没有执著于刚才自己的猛浪之举,这才放下心来,指着种子说道:“我这儿有几颗种子,你试着帮我种活它们。”
柴小桃伸手,从手心正中间只挑出一颗种子道:“大人,只有这颗种子有种活的可能,其他的都种不活。”
柴小桃蹲下身子,直接把种子种在了墙角稍微开阔的地带,边种边问道:“这是什么种子,是花还是树?”
何楠生语气有些发闷道:“是金丝楠木。”
柴小桃吓了一跳,忙把种子又重新挖了出来,尴尬道:“大人,金丝楠木喜温不喜凉,咱临安县地界,虽然比北方热,但较南方要凉,养金丝楠木,不大合适吧?我劝大人还是把它带回南方去种吧,好养活。”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金丝楠木的母树树干被人用火烧过,我只搜集到了一袋种子,种了很多次,都没能种活,只剩下这几颗了,我不敢轻易让人种了。这种子,对我很重要,你,一定要种活它。”
何楠生语气有些急促,看出来很紧张这些种子,眼色里还存着某种忧伤,又整日把种子挂在身上,看来,这种子,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对他更是重中之重。
柴小桃沉吟道:“既然对大人重要,那我就试着种下,等苗成活了,春暖花开时,再运回南方种植。”
何楠生点了点头。
柴小桃只能再次蹲下身子,把种子重新埋在土里。
脑袋上方幽幽传过来何楠生的声音:“柴小桃,谢谢你。”
声音带着忧郁,带着清凉,实在太好听了,听得人耳朵痒痒的。
只是,他这次,怎么又叫自己“柴小桃”?不应该叫自己“秦娘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