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钟离府其他院子里也甚是忙碌。
前厅内。
“一切可有安排妥帖?”钟离沉予问前来汇报情况的属下。
“主子放心。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属下答道。
“好,待梦儿准备就绪,就出发。”
自从长子钟离寂出双目失明,家中的大小事务便交由次子钟离沉予打理。
但是钟离沉予也没有完全逾越、架空兄长的地位。
凡事还是会事先问过钟离寂初,并且绝大部分遵循钟离寂初的意见。
此次花车游行的路线,就是跟钟离寂初商议过后,才最终敲定的。
今日出游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全城百姓一睹钟离破梦的芳容。
鹿夷城属钟离家地位最是处尊居显。
而钟离家最为金贵的又是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钟离小姐。
传说她花容月貌,仙人之姿。
可是又有人说,她久病缠身,被病魔吃空了身子,成了个形如槁木的丑八怪。
说为她招婿成婚其实就是为了冲喜。
实则钟离小姐命不久矣。
城中人对钟离小姐的好奇达到了空前绝后的程度,这些天茶余饭后的谈资全是围绕着钟离破梦。
所以可以想见,到时候前来围观的人,必然是人山人海。
安全起见,钟离家出动了大批的护卫,明里暗里地安排在钟离破梦巡游的路线上,以防万一。
*
钟离凄风院内。
钟离凄风被侍女伺候着换上华丽的骑马劲装,雍容华贵又不失干练风采。
今日他负责和钟离碎辛一起护送钟离破梦的车队。
他选择让钟离碎辛垫后,自己打头阵。
待穿戴整齐后,钟离凄风挥退侍女,朝着虚空中问道:
“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墨蓝色的纱帘微微晃动,一枚灰色影子闪身出现在眼前。
“主子放心,一切准备就绪。”
“好,待我指令发出,你们从后方攻入,带走她。
速战速决,尽量避开老四,不要恋战。”
灰衣人领命离去。
钟离凄风垂下眼眸,敛去眸中飘摇不定的情绪。
再等等,等到把你带出钟离家,把你藏在所有人都找不到地方。
到时候,你就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再也不能离开我的掌控。
*
钟离寂初院内。
玄色轻纱蒙眼的男子神情淡漠地坐在窗前,静静听着后花园里几声零星的蝉鸣。
“聒噪的东西。”
只见钟离寂初手指微微曲起,朝树叶间弹指一挥。
片刻后,蝉鸣戛然而止。
花园里的草木突然无风自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快速地掠过树丛草间。
钟离寂初摘下蒙眼的轻纱,睁开了双眼。
一瞬间,他浑浊的眼珠似乎开始闪烁着冰蓝的火焰,如同深邃幽暗的寒潭。
几个佝偻的身影从树丛中现身,跪倒在钟离寂初的窗外。
仔细看去,这些人皮肤白惨惨绿莹莹的,眼神无光,衣衫褴褛,裸露在外的皮肤有大片的溃烂痕迹,胡乱裹缠着布条。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活人,倒像是死去多时的尸体。
可是钟离寂初没有一点畏惧的样子,反而低声道:
“去吧。按计划行事。切记,回去路上小心点,不要被盯上。
多抓一些人回去。本君需要大批的活尸。”
白惨惨的尸群中为首的一只,发出“嗬……嗬……”的声音。
“留她活口。待本君回到不夜天,要亲自、一点、一点折磨她。”
尸群领命,身形如鬼魅般窜出院墙消失不见。
钟离寂初默然的坐着,伸出手掌在面前挥了挥。
可是除了感受到微微风动,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自从十四年前,不小心用了被钟离破梦的毒血沾染到的手帕擦脸,他的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了。
钟离家遍寻名医,都没能医治好他的眼睛。
双目失明,意味着他也就彻底失去了继承钟离家主位置的资格。
母亲痛恨钟离破梦为他带来的灾难,暗自想要将她毒杀。
可是被父亲发现,将母亲和姨娘们全部赶到了偏远的别庄,再也不许她们回到本宅。
父亲本意只是想为钟离破梦清除一切威胁。
可是母亲不堪受此侮辱,偷偷逃离别庄,跳崖自尽。
得知消息的钟离寂初,感到整个天都塌了。
彼时自己也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每当夜静无人时,总是独自在被窝偷偷哭湿枕头。
本来双目失明人生就失去了大半意义,连最疼爱自己的母亲也死了。
好在父亲并没有完全放弃他。
在他们兄弟四个能够有能力学习各项功法本领时,为他们四人分别找到了不同的师父,让师父带着他们各自出门求学历练。
历练途中,母亲突然出现找到了自己。
原来母亲跳崖假死,入了不夜天门。
不夜天是江湖上销声匿迹已久的邪魔外道。
传说不夜天的门主最擅长用活尸炼化傀儡,为害江湖。
上百年来不夜天的势力不断壮大,于是某一日被江湖正派合伙剿灭,就此沉寂。
没想到蛰伏几十年,竟然又重新现身。
只不过行事低调了很多,隐匿暗处。
母亲投身不夜天后,与门主做交易,主动献出自己的肉身,以活人之躯换血,被炼化成了强大的护法尸尊。
而她的诉求就是求教主炼化一双鬼眼,好让钟离寂初重见光明。
可是钟离寂初凡人之躯无法与鬼眼完美融合。
换眼后,也只能看见傀儡、鬼怪、妖魔等邪物,看不见活人。
十几年了,这双眼在自己的眼眶里还是时不时发生排异反应,发作起来时头痛欲裂,血泪狂飙。
可是他根本不敢让外人知道,只能私下里默默承受着这无边的痛苦。
而且一切痛苦的根源,就是她,钟离破梦。
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如果不是她的怪病,如果不是父亲强令自己去照顾她、接近她……
他不会被毒血伤了眼睛。
也不会叫母亲遭受那么多苦难折磨。
这血海深仇,怕是把钟离破梦碎尸万段,都无法偿还。
等待多年,终于今天有机会,钟离破梦要出府了。
府里他没法动手。
府外可就保不了她了。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同母亲里应外合,把钟离破梦绑到不夜天去。
然后亲手挖了她的眼睛。
再把她的胳膊和腿,卸下来,换上活尸的驱干。
再给她全身换血,让她成为只能受自己操控的傀儡。
想象着钟离破梦残破不堪,惨不忍睹,伏在地上求饶的样子。
钟离寂初不禁心中产生极大的满足感,唇边溢出一抹嗜血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