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此言何意?”初韫警惕地看着齐清嘉。
“我那侄儿是个负心薄幸的,他对你做了那么多不堪的事,昭妃娘娘不是一清二楚吗?”齐清嘉道。
初韫面色一瞬间苍白,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人知道,她不能不慌,“你都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很多,昭妃娘娘指哪方面?是齐景珩命你喝下名为坐胎,实为可令人假孕的汤药?还是他弄巧成拙,眼睁睁放任你的孩子去死?”
齐清嘉声音平淡,仿佛在同初韫谈论今日的天气,初韫却因为他的话跌坐在地,连身体都在微微发颤,她忽然拔高声音,“闭嘴!不要再说了!”
齐清嘉目光向下,视线紧紧落在初韫身上,他的目光很复杂,似惋惜、似可怜,像一口深渊,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他并没有因为初韫狼狈的模样而心软,继续道:“为什么不说?做错事的人是齐景珩,你知道的,他利用你,害死你的孩子,是他对不起你!你不是想报仇吗?和我合作,我会帮你教训他。”
他每说一句,便向前一步,最后甚至弯下腰,和初韫面对着面。
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好似失去了全部力量,明知危险靠近,却没有能力躲避,只能眼看着齐清嘉一点点靠近自己,直至两人的距离缩短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齐清嘉的声音还在继续,“让我帮你吧。”
他一直观察着初韫的神色,从最初的错愕慌乱,到现在的挣扎不安,初韫每一刻的反应、转变都没有逃过他的眼,所以他很清楚初韫在犹豫。
鱼饵已放,齐清嘉不认为初韫会拒绝他,对于一个想报仇的人来说,敌人的敌人自然是最好的盟友,更何况他这个盟友的力量如此强大。
齐清嘉从容等待,甚至生出闲心端详初韫的面容。
他们曾见过四次。
两次在宴席,彼此隔得距离不算远,但他身为皇叔,并不好把视线放在一个后妃身上,只是从短短的惊鸿一瞥中猜测出她容貌不俗,另有一次在长亭,他藏在夜色中,并未上前,只记得月色洒在她身上,柔和美丽;还有一次隔着屏风,他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痛呼。
匆匆四面,构成他对她所有的认知,一个愚昧、柔弱、有美丽面庞的女子。
眼前的第五面,却是颠覆了他对她的判断,原来她不是全然柔弱,反而很有韧性;原来她也不是全然愚蠢,反而能识破齐景珩的诡计;只有一点,他没有判断错,她真的很美。
最美的还数那双盈着泪水的眸,很干净、很纯粹,长长的睫毛簇成一团,挂着点点泪珠,被这样一双眸看着,很容易让人生出回护之意。
齐清嘉按下心底生出的异样,仍旧冷着面色,看初韫挣扎犹豫。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齐清嘉听到一道低哑的声音——“好”。
窗外恰在此时射进一束光,映出齐清嘉微弯的唇。
*
那日别后,一切似乎又回归原点。
初韫仍旧处于深宫,被护得密不透风。
齐清嘉仍旧在朝堂上和齐景珩争斗,两人都有顾忌,不能下死手,一时僵持住,分不出胜负。
平静的假象之下,深埋着汹涌的浪潮,风雨欲来,谁都逃不掉。
大齐马背上得天下,开国便有狩猎的习惯,沿袭至今,未有更改,齐景珩也想借今岁狩猎树立威信,因此今年的秋猎办得很隆重,提前半个月,宫里上上下下都忙起来,为秋猎做准备。
“外面不太平,此次秋猎阿韫便安心留在宫中,等我回来可好?”落樱殿内,齐景珩放柔了声音和初韫说话。
两人执棋对弈,初韫闻言,手下一顿,目光从棋盘移开,落到齐景珩身上。
迎着他的目光,初韫轻轻摇头。
齐景珩惊讶,“为何不愿?怕一个人在宫里太闷?”
初韫微微垂头,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和陛下分开太久。”
见她如此羞怯,齐景珩莞尔,没有过多迟疑便答应了,“好,只是猎场人多眼杂,为防有人看出破绽,怕要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的,只要能和景珩在一起,怎样都不委屈。”
初韫依旧低着头,从齐景珩的方向看去,能看到女子泛红的耳骨,他的心蓦然发软,这世上也只有他的阿韫纯粹地喜欢着他。
*
秋猎日,齐景珩整装出发,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皇城出发,前往猎场。
为了使初韫的随行不打眼,齐景珩几乎把后宫所有的妃子都带上了,女眷的马车落在后面,初韫的马车排在中间,不上不下的位置。
进入马车后,初韫打开案几的抽屉,如愿在里面看到了一个质地细腻的玉瓶。
她把玉瓶放进衣袖,靠着身后的软枕,沉沉睡去。
霜雪和秋月步行跟在马车旁,见初韫一直没有说话,挑开车帘看去,发现她已经熟睡,不由对视一笑。
这么多天了,娘娘肯出走出落樱殿,她们心里是很高兴的。
*
猎场在京城以北,占地极大,一切准备完毕后,天也已经黑了。
以想吃芙蓉糕为借口,打发走霜雪和秋月后,初韫便安静坐在桌子前,她手中握着玉瓶,卷而长的睫毛一颤、又一颤。
营帐内昏黄的烛光映在她脸上,将她苍白的脸照得一清二楚。
齐清嘉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只一眼,他就判断出她很紧张,也是,谋杀亲夫、谋杀大齐之主,面对这样两个沉重的罪名,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害怕,更何况是她这般从未做过坏事的人,只会更害怕。
见到来人,初韫险些没叫出声,她猛然站起身,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你怎么来了?”好歹有些理智,她把声音压得很低。
“放心,没人发现得了。”齐清嘉的声线很平稳,让人无端生出几分信赖之感。
初韫长舒一口气,渐渐恢复平静。
“摄政王来此,是为了监督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