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过后,初韫精神好了很多,不再动不动发呆,面色也肉眼可见红润起来。
齐景珩在前朝和齐清嘉斗得如火如荼,眼见着初韫一日好过一日,更加斗志昂扬。
反观齐清嘉,也不知顾忌着什么,面对齐景珩步步紧逼,竟然只做守势,虽然没有吃亏,到底不符合他往日的雷霆手段。
旁人不知道齐清嘉的考量,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在等,在等一个时机,一举击垮齐景珩,让他再不能翻身,至于现在,让他多得意几天也没什么。
齐景珩敢公然与齐清嘉叫板,倚仗的无非是正统的身份和庶族的支持,以及天下舆情。
民心站在他这边,齐清嘉确实投鼠忌器,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旦他勾机北戎人的事情败露,他所有的优势都将不复存在,届时,天下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齐景珩淹没。
齐清嘉这几日就是派人去北戎搜集证据的,以及,他也在想办法把自己查到的消息告知初韫。
不查不知道,查过后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他很期待,昭妃知道实情后的反应。
他不仅要齐景珩失去一切权力,还要齐景珩痛失所爱,与心爱之人反目成仇,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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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景珩把初韫看得很紧,为了保护她,甚至又推出一个宠妃,立在明面上,吸引旁人的目光。
众人皆感叹花无百日红,想当初,陛下冲冠一怒,为了昭妃的孩子不惜处置淑妃、德妃和太后,现在却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成了陛下的旧人,失子又失宠。
可惜,齐景珩这些举动,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齐清嘉,甚至更让他确定,在齐景珩心中,昭妃地位只高不低。
齐清嘉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合适的时机——昭妃为给死去的孩儿祈福,将于今日出宫前往万佛寺为孩子祈福。
巧的是,万佛寺的方丈与齐清嘉是旧相识,想在那里见昭妃一面,简直易如反掌,因为这个消息,齐清嘉久违地生出一点激动的情绪。
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皆叹惋不已,传闻昭妃失子后一味沉浸在痛苦中,惹得陛下厌烦,现在看来,确实是真的,已经快两个月了,她还没有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来,而且半点眼色也没有,竟然还想着出宫为孩子祈福,这不是公然在陛下心口插刀子吗?好在陛下念旧情,答应了她,只是却不肯陪同前去,看来昭妃的福气是真的到头了。
甭管别人怎么想,初韫还是照着计划出了宫。
“娘娘,陛下怕是有些生气了,您出宫便算了,还不让陛下跟着,他如何能放心?”马车内,秋月为初韫捏着肩,嘴巴却没停过。
这句话,从知道初韫要去万佛寺祈福时,秋月就一直挂在嘴边,时时念叨。
一旁的霜雪沉默着没说话,只是她没有打断秋月的话,本身就代表了她的态度,她也是认可秋月的话的。
两个丫鬟现在都被齐景珩收买了。
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着齐景珩在初韫情绪崩溃的时候,不辞辛苦,一遍遍安抚她,现在更是为了初韫的安危,让她退于幕后,将她护得风雨不侵,两个没怎么经历人心险恶的小丫头,自然对齐景珩生出无限好感,觉得他对初韫用情至深。
原本齐景珩立了新的宠妃,她们两个还忿忿不平,可后来却发现事情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每每到了深夜,陛下总会出现在落樱殿陪伴娘娘,这些事,齐景珩可以瞒过后宫其他人,却瞒不过贴身伺候初韫的霜雪和秋月,两人私以为知道了初韫和齐景珩的秘密,不仅越发忠心,还自觉做起来他们爱情的守护者,替他们严守这个秘密,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垂头丧气,好像初韫真的失了宠。
得益于两人的表现,后宫众人都以为初韫真的没有翻身之日,昭妃失宠的传闻越演越烈,甚至传到了宫外。
两人被齐景珩骗得团团转的样子,真是看得初韫眼睛疼,她揉了揉眉心,开口道:“做戏做真,陛下如果真的同我一道出宫,这些天的传闻岂非不攻自破,我们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这话也对,霜雪和秋月遂不再提。
初韫当时也是拿这话堵得齐景珩,他当然不放心初韫一个人出宫,但拗不过她,只能放她出宫,暗地里又多派了数倍暗卫保护初韫的安全。
初韫抬手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的天空。
齐清嘉,机会我都送到你手上了,你可千万要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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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佛寺内,初韫经方丈指引进入一间佛堂,将霜雪等人都留在外面。
她跪在地上,裙摆铺陈开来,像盛开的花瓣,似有似无的栀子花香弥漫整个佛堂。
齐清嘉躲在暗处,静静观望这位昭妃娘娘。
只见她双手合十,“信女长于寺庙,曾发誓皈依我佛,心怀善意,绝不作恶。”
“信女自问一心向善,从不与人为恶,然事非所愿,还是失去了最为看重的孩子。”
提到孩子,跪在地上的女子露出痛苦的神情,连声音也有些发抖。
“更可怕的是,信女发现孩子是被他的亲生父亲害死的。”
齐清嘉眼皮一跳,险些没站稳。
此事隐秘,昭妃是怎么知道的?
他只得继续听下去。
“他实实在在害了我的孩子,却不是故意的,对我也很好。”
齐清嘉拧眉,胡扯,齐景珩就是故意的,对你好,只是为了利用你。
“信女想原谅他,可信女做不到,佛祖,信女怕是要违背曾经的誓言,做一回恶事了。”
“他是信女的夫君,也是大齐的君主,信女不知能否成功报仇,但总要试一试,否则太对不起死去的孩子了。”
“请佛祖保佑信女,心愿得偿,待一切了断,信女愿守青灯,了却残生,以赎罪孽。”
女子的声音平缓,齐清嘉却听出里面含着深沉、难以化解的痛苦。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而模糊的影子,跪在地上的女子和回忆中的女子身影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