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瑾年回到世子府后,便直奔初韫的房间而去,他知晓她必定很记挂他,到底要去见她一面,让她知道他很好,可以安心些,而经过了一场激烈的交锋,心神俱疲的他同样很想见初韫。
夜毕竟深了,封瑾年规规矩矩敲门,而后等在门外。
往常这种情况下,初韫根本不会让他等太久,基本很快就会把门打开,可今夜,封瑾年在外等了很久,一直不见初韫踪影,可明明屋子里亮着灯,初韫应该还没睡,不该这么久都不开门。
他忽然生出几分不安,微微抬高声音,“阿韫,你在吗?”
下一瞬,房间传来瓷器碎落的声音,尖锐的声响被寂静的夜渲染得极为恐怖,尤其封瑾年因为担心初韫安危,神经本就处于紧张状态,此时更是呼吸一紧。
“阿韫,我进来了。”
不等初韫回答,封瑾年就推开房门。
“不要......”
初韫声音响起的时候,封瑾年已经进入房间,刚一进门,他就看见初韫扶着墙壁,在她身前有一地的瓷器碎片,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明显的惊慌,可能是因为她不慎打碎了瓷器,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贸然闯入。
不论何种原因,封瑾年必须承认他很不愿意在初韫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不止于此,他还看到初韫的脸色、唇色都很苍白,整个人有种透明的脆弱。
“阿韫,你怎么了?”封瑾年很疑惑,他觉得自己方才想到的两个原因,应该并不至于让初韫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但除此之外,他暂时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
“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碎了花瓶,一时没反应过来。”初韫低下头,弯起腰,伸出手想捡拾地上的碎片。
“别动。”封瑾年看出她的意图,忙出声制止。
初韫动作微僵,腰身还未彻底弯下去,封瑾年已经大步上前,来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臂。
他低沉的声音在初韫耳边响起。
“仔细伤到手,这些事何须你亲自去做。”
他有些嗔怪,更多的是心疼,手上用了力,把初韫拉了起来。
两人此时离得很近,封瑾年在初韫身上嗅到了淡淡的苦味,牡丹花香被这种苦味掩盖下去,再无踪迹,同时,他发现初韫的头发有些湿,虽然最上层的头发被擦干了,发尾也没有水滴,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发间深处有几团洇开的深色。
不对劲,初韫今夜很不对劲。
封瑾年还感觉到初韫被他握着的手臂似乎在发颤。
他尚未来得及深入感受,初韫就小幅度后撤,封瑾年只能松开她的手,看着她弯腰行礼,“是,多谢世子。”
封瑾年眼神微暗,他不动声色,淡声道:“方才在做什么?怎么还打碎了花瓶?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初韫立刻垂下头,根本不敢看封瑾年的眼睛。
她的反应,让封瑾年心头的疑惑更甚。
“妾之前不小心打翻了为您煎的药,衣服都脏了,便去清洗了一番,方才......”
封瑾年紧紧盯着初韫,虽然因她低着头,他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初韫脸上的表情,但他就是不肯错开视线。
他看着初韫的脑袋越发低垂。
“方才,妾在换衣服。”
她的声音又快又急,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一直在等初韫给出合理解释的封瑾年此时也愣住了。
毕竟方才他还在想着如果初韫真的有事瞒着他,他应该怎么惩罚她,现在情况却急转直下,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像打翻了调料瓶,除了惊诧,封瑾年的心还充斥着难言的尴尬,以及他不愿意承认的羞恼。
现实和自己所想的出入太大,封瑾年不得不用咳嗽掩饰慌乱,“是我失礼了。”
“这不是您的错。”初韫终于抬起头,看向封瑾年。
这回轮到封瑾年不敢直视初韫的眼睛。
“我,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要先回去了。”
这个借口太烂,但封瑾年顾不上其他,因为沐浴、换衣这几个字,还有方才的交流,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不受控制,会很隐晦地浮现一些活色生香的画面。
这让他觉得是对初韫的亵渎,也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况且继续留下来,只会让彼此更尴尬。
“好,妾就不送您了。”
封瑾年晕乎乎走出房间。
往后的日子,他不止一次后悔,自己怎么能走得那么急,走得那么轻松?
如果他再谨慎一点,再敏锐一点,他就能发现初韫话里的漏洞——如果只是打翻了药,为什么在已经沐浴、换衣的情况下,初韫身上还会有淡淡的药味?为什么她的脸色会那么苍白?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一向自制力不错,今夜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浮想联翩?
可这些疑点,都因为此时的尴尬和慌乱被封瑾年忽略了。
等他发现的时候,一切已经覆水难收。
*
翌日,等到初韫来摆饭的时候,封瑾年早已整理好心情,他昨日走得匆忙,有些事没有和初韫交代清楚,于是用膳前特意和初韫说了一声。
“阿韫,摄政王邀请我去温泉山庄小聚,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初韫微怔,“是,妾知道了,妾会为您准备好出行需要的东西。”
封瑾年无奈道:“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跟着忙碌,你好好休息,这些事交给手下人去做就好了。”
初韫笑道:“您的事,交给别人,妾不放心。”
“香囊妾已经缝制好了。”初韫从衣袖中取出香囊。
封瑾年知道不管自己怎么拒绝,初韫该做还是会做,索性不劝了,他接过香囊,柔声道:“辛苦你了。”
初韫声音温柔:“能帮助您,是妾最高兴的事。”
这话在此时的封瑾年听来,真是令他心花怒放,心中再熨帖不过,可当他日后回想起来,这句话便如穿肠毒药,令他痛不欲生。
如果能回到过去,他真的很想告诉初韫,他不要她帮他,只要她能陪着他,一直留在他身边,他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