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之的话包含太多信息,以至于大堂内议论声更大。
背负着众人怀疑、看戏的目光,萧祈安怒火中烧,他冷声道:“一派胡言!顾淮之,你爱慕我妻,见她嫁我,心生妒忌,便在这里砌词诬蔑,妄想毁我婚事,如此做派,当真是小人行径。”
萧祈安的声音铿锵有力,没有半点心虚,冷着眉眼的样子和顾淮之如出一辙,两人对峙,谁都不肯退让分毫,反倒叫堂内众人拿不定主意,不知究竟谁说的才是真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萧祈安,你不会以为你暗地里用的卑鄙手段真的天衣无缝吧,今日我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撕开你虚伪的面皮!”顾淮之冷笑道。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人带着一个女子进入大堂。
“这个人你不会不记得吧。”顾淮之死死看着萧祈安,接下来的话是对女子说的:“清松,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告诉大家。”
“奴婢是负责给顾公子送膳食的婢女,一个月前,温姑娘曾托我给顾公子送信,我本来以为只是一件小事就答应了,可是没想到萧祈安竟然把我叫了过去,让我将温姑娘的信交给他,并瞒着温姑娘让她以为信已经送给了顾公子,萧祈安是少庄主,我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就按他的话照做了,可我没想到,他竟然要杀我灭口,如果不是顾公子派人相救,我恐怕此时已经魂归九泉。”清松声泪俱下,想起那夜黑衣人泛着寒光的刀,仍然忍不住颤抖。
清字辈侍女是萧月山庄家生婢女,从生到死、婚丧嫁娶基本都在山庄度过,向来对萧月山庄忠心耿耿,可今日清松却口口声声直呼萧祈安名讳,全无尊敬,可见她对萧祈安的恨有多深。
清松的出现使原本和顾淮之旗鼓相当的萧祈安瞬间处于劣势,众人也明白清松口中的信必定是关键,否则萧祈安也不用杀人灭口。
顾淮之当然也清楚这点,之前他为初韫和萧祈安的婚事所累,身心俱损,在他走投无路之时,楚问书忽然到访,并将萧祈安毁信、利诱初韫答应婚事的个中内情和盘托出。
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顾淮之恨毒了萧祈安,却隐忍不发,除了救下清松,他还查到当日七长老急令他回谷一事,也有萧祈安的手笔,所有的一切都是萧祈安谋划的,目的就是挑拨初韫对他的信任。
全部的证据摆在眼前,顾淮之不信都不行,枉他被林子峰抓走后仍然想着替萧祈安保全萧月山庄,哪里想到他的一片真心竟然全都喂了狗!
“阿韫,当日我没有收到你的信,又被萧祈安设计离开萧月山庄,等我回来,你已经厌我至深,不论我主观意愿为何,不论我多么不想伤你,可你还是因我受到了伤害。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看清萧祈安的真面目,他一直在算计你,根本你的良配!阿韫,跟我走吧,我会带你离开这个卑鄙小人。”顾淮之满目恳切地看着初韫,哪怕看不见她的面容,他的目光也不曾从初韫身上离开。
萧祈安下意识挡在初韫身前,隔绝顾淮之的视线,大掌更是忍不住牵紧初韫,唯恐她离开。
今日之事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顾淮之已经认命,却没想到顾淮之不仅弄清了事情真相,还妄想带走初韫。
事发突然,萧祈安虽然慌乱,但也并不担心顾淮之能突破重重护卫将初韫带走,只是害怕初韫会信了顾淮之的话,于是在初韫耳边低声道:“阿韫,别信他,他大闹婚礼,又编造罪名污蔑我,就是想离间你我关系,你不要上他的当,不论如何,不要跟他走,过后我会向你解释一切。”
顾淮之言之凿凿,萧祈安情真意切,他们所有的心神都被初韫牵动,但因隔了盖头,他们不能从初韫的神情判断她的心情,只能紧紧盯着她。
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不,或者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初韫终于不再像一尊木偶一样一动不动,她扯动手臂,想挣脱萧祈安的桎梏。
萧祈安以为初韫要放弃他,手下力道加重,“阿韫,不要!”
他低声哀求,死死抓着初韫,仿佛扯着能救他的浮木,一旦浮木松手,他便会溺毙而亡。
萧祈安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再次哀求:“不要!阿韫。”
在他的哀求声中,初韫伸出手,一点一点掰开萧祈安的手指,很快挣脱了他的桎梏。
初韫好像一团流沙,不管萧祈安怎么努力收紧手指想要留下她,最后还是两手空空。
相比萧祈安眼底发红,卑微痛苦的模样,顾淮之则忍不住露出惊喜的笑容,他大步上前,“阿韫,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选择相信我。”
好似为了印证他的话,初韫在下一刻一把扯落头上的盖头。
象征着吉利喜气的红盖头没能等到新郎官亲自挑开,便被它的主人亲手扯掉,落在地上,无人在意。
萧祈安被初韫的举动刺激得不轻,呆愣愣地看着落在地上的盖头,眼底浮现水光。
顾淮之喜不自胜,轻轻拉过初韫的手,“我带你走!”
他刚跨出一步,萧祈安满是戾气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她是我的人,你要带她去哪儿?”
“你的人?你靠算计得来的一切,又何曾真的属于你!”顾淮之反唇相讥,怒视着萧祈安。
两个身着喜服的男子相隔不过几步之遥,像两只争夺领地的老虎,随时有可能奋起咬死对方。
而导致他们处于你死我活境地的,是夹在两人之间,低垂着眉眼,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新娘子。
好好一场婚礼,本该觥筹交错、一派喜气,偏偏变得剑拔弩张,更兼有兄弟反目、尔虞我诈的戏码,话本都不敢写的桥段突然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出演,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准备看事情的走向,猜测究竟谁能抱得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