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山庄算上弟子、仆人,林林总总有上千人,这么多张嘴要吃饭,衣食住行,每一样都需要钱,每年所费银两颇多。
想维持天下第一门派的风光,自然要想出网罗钱财的法子。
这些总管就是帮着萧山庄扩张产业、打理铺子的,可以说他们手里捏着的便是整个萧月山庄的钱袋子。
马场、瓷窑、绸缎......萧月山庄涉及的产业数不胜数,财富不计其数。
萧祈安是少庄主,这些产业自然由他说了算。
可惜,萧祈安说到底只是个挂名的主事人,十五年来,萧长风用着长辈的名头,站在孝道的制高点,几乎把持了整个萧月山庄。
威逼也好、行贿也罢,这些总管有八成投靠了他,剩下的几位总管就算全都支持萧祈安,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更不要说,剩下的总管各个都是老狐狸,既不站在萧祈安这边,也不站在萧长风那边,两不相帮。
一个被架空了的少庄主,还是个残疾,这些掌握实权的总管又怎么可能把萧祈安放在眼里。
每年年关盘算账目,萧祈安就是个聋子、哑巴,什么也不说,万事都不问,虽是为了麻痹萧长风,不得不做出的样子,却也着实憋屈。
初韫听着总管一个个上前汇报,棉里藏针的话叫人听了倒胃口,正百无聊赖呢,余光扫见萧林,发现这小子咬牙切齿盯着各位总管,恨不得吃了他们,一时觉得好笑。
萧祈安工于心计,隐忍狠毒,他这弟弟同他却很不一样,哪怕平日里装得风流浪荡,用来掩人耳目,真到了关键时刻,压不住脾气,顶不了事,难怪夺取血蛊治腿的事,萧祈安一个字都没向萧林透露。
既是为了全了他的纯白,也是信不过他。
总管们这边的事说完了,一个个恭恭敬敬退下,等着去萧长风处把真正要紧的事回禀一番。
待他们都走干净了,萧林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到桌子上,发出一声冷笑。
萧祈安面不改色,不咸不淡说了一句,“别在我这里摆少爷架子,不喜欢喝我这里的茶,就回你自己的院子。”
“兄长!”萧林拔高声音。
“温姑娘,让你看笑话了,不知在下这里的茶水,姑娘可还喜欢?”萧祈安视萧林如无物,转而看向初韫,清淡的眸里蕴满关怀,唇边一抹笑意更使人倍感亲切。
初韫点头,“很好。”
少女今日仍是一袭红衣,她似乎格外偏爱红色,自入了山庄便没有换过其他颜色的衣服,可不得不承认红色当真极适合她,使她本就独特的气质更突出了几分。
如此美人,即便言语冷淡,也不叫人觉得冒犯,反而更想亲近她,瞧她露出不一样的神色。
“姑娘喜欢就好,不如我让人给姑娘取一罐来,姑娘也好拿回去尝尝。”萧祈安释放自己的善意。
“不必了。”初韫想也没想就拒绝。
萧祈安一愣,接着微勾唇角,“既如此,在下就不勉强姑娘了。”
话尽于此,便是萧林也品出不对,收敛了心头的怒火,拿余光打量着初韫,他进了院子便撞见初韫,担心她走,嘴比脑子快,什么也顾不得,带她进了大堂,反应过来后,便觉不妥。
他自己知道兄长是故意示弱,麻痹敌人,可别人不知道啊!
堂堂少庄主,被几个总管明里暗里呛声,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萧祈安压不住人,白担了少庄主的名头。
想必初韫也不会例外,如此一来,想拉拢她,只会更难。
初韫冷淡的态度,更叫萧林心里打鼓,自觉办坏了事,既恼又羞,垂下头,一言不发。
萧林不说话了,初韫是个冷淡性子,萧祈安也不多话,场面一时竟冷下来。
初韫面上毫无变化,自顾自饮茶,萧祈安拿着账目研究,只有萧林如坐针毡,恨不得起身就走。
直到萧左的出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他端着一碗药进了大厅,“公子,药热好了。”
这药从药房端来,往返时间刚好够药放温入口,因几位总管汇报事宜,耽搁了时间,萧林就嘱咐萧左再去热一遍。
热腾腾的水汽往上飘,氤氲着苦味,往人鼻子里钻。
初韫眼尾扫过药碗,眸光微闪,眼睁睁看着萧左把药碗送到萧祈安面前,而萧祈安的手已经摸到了药碗边沿。
恰在此时,变故陡生。
只听萧左怪叫一声,撤了手,药碗生生跌落,碎了一地,迸溅起的药汁在萧祈安月白色衣衫上洇出污迹,污了上好的绸缎,另有一半药汁倒在萧祈安手背上,白皙的手背红了一片。
萧左瞳孔微缩,跪在地上,以头叩地,“公子恕罪。”
萧林冲到萧祈安身边,叫了一声,“兄长!”忙不迭握住萧祈安的手,眉头紧皱,看向萧左的眸光满是怒意。
“你......”感受到手上的加重的力道,萧林斥责的话生生忍下,“还不快下去!”
“是!”萧左脑门生了一头的冷汗,连滚带爬出了大厅。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请大夫!”萧林余怒未消,对着大厅的下人道。
谁也受不起这位主的脾气,一时间跑了个干干净净。
如此,反倒帮了萧祈安的忙,他对着盛怒的萧林道:“阿林,我没事,我记得淮之从前为我调配过上好的治伤药,就放在我房间的药匣子里,你去替我拿来,别人我信不过。”
萧林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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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林走后,萧祈安拢住衣袖,遮掩手上的伤,清冷的眸直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初韫,“温姑娘,没有什么话要同在下说吗?”
被一双几乎能看透一切的眸注视着,初韫也能面不改色,镇定道:“少庄主这是何意?”
她态度坦然,眼里黑白分明,盛满无辜,似乎真的不知道萧祈安在说什么。
“姑娘是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姑娘故意打翻药碗,应该不会是一时兴起,可是瞧出什么端倪了?此地只有你我,姑娘但说无妨。”萧祈安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