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明回到自己的房间,从那沓手抄纸中抽出初韫写的两封信。
出身南境,从小被当成药人,他并没有学过汉字,是以宋昭明看不懂初韫信封上写的什么,但他隐约能猜到上面写的是那个王公子的名字。
燕怀济想要求娶初韫的事,只有谢家主事的人知晓,消息没有传开,因此宋昭明不知道那位安王又想求娶初韫,而初韫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此刻宋昭明心中一片酸涩,初韫即便回了谢家,心中还是惦念那个王公子!
他目露挣扎,这信,他不想送,可想到初韫恳切的目光,又有些犹豫。
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两道声音在对峙。
——不能送信,万一送了,他们关系更加亲密,你想看到吗?
——这信必须送,你已经答应她了,难道要骗她吗?
两个对立的念头在脑海中拉扯,几乎把宋昭明逼疯。
他拿起信,极恼怒地扔到地上,眼不见为净。
可很快,他又后悔,把散落在地上的信捡起来,捏在手中,冲了出去。
只这一次,他只帮她这一回,如果下一次还有关于那个王公子的事要他帮忙,他绝不会出手。
宋昭明把信折起来,塞进衣袖里,从后门出去。
他衣着普通,年纪又小,加上刻意低眉敛目,并不引人注意,很顺利便出了府。
拿钱租了一匹马,策马奔向白马寺。
初韫离开那天,燕瑾瑜刚好外出办事,等他回来,才发现小院里早已人去楼空,问过寺里的小和尚才知道,初韫已经回了谢府。
燕瑾瑜差点忍不住回京找她,最后被理智死死按下。
如今局势乱,她回谢府是好事,很快他也要离开,等处理好手上的事,若他还能平安无事,他便去找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拿这些话劝住自己,燕瑾瑜才冷静下来。
他坐在厢房内,仔细思索接下来需要准备的事。
正想得入神,耳边传来一阵敲门声。
燕瑾瑜眸光一厉,握紧剑,站起身。
来人并没有说话,只是不停拍门。
久久得不到回应,那人不耐烦了,一脚踹向房门。
房门被踹开的那一瞬间,燕瑾瑜也拔出剑,一个箭步,手中的剑便刺了出去。
宋昭明感受到杀意和危险,偏头一躲,同时扔出手中的毒针。
燕瑾瑜长剑一挥,毒针被打落在地。
“是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燕瑾瑜收了手中的剑,看清宋昭明的面容后,冷然出声。
宋昭明瞥他一眼,满目不屑。
他抬手伸向自己的衣袖。
燕瑾瑜握紧手中的剑,蓄势待发。
宋昭明瞧他握剑的手抬高了半寸,嗤笑一声。
“我来送信。”
话音刚落,他便从衣袖中掏出叠好的信。
“小姐让我送来的。”
燕瑾瑜冷冷看他,将手中的剑插回剑鞘。
他伸出手接信。
信已送到,宋昭明转身便想离开。
“等等。”燕瑾瑜叫住他。
宋昭明脚步微顿。
“她为什么忽然离开?”燕瑾瑜问道。
“我不知道。”留下说完这句话,宋昭明抬脚便走。
虽然没有问到想知道的消息,好歹有了初韫给他的信,燕瑾瑜没有强留宋昭明,待他走远后,关上房门,打开了信封。
初韫在信中言明,她此刻身处险境,盼燕瑾瑜能过谢府一叙,且看过信后,一定要将书信烧毁。
她会一直等他,若过了明日子时,燕瑾瑜还是没有出现,她便不再等了。
虽然初韫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燕瑾瑜了解她,如果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初韫不可能给他写信求助。
她一定遇到了很为难的事!
火舌腾跃,卷起信纸,将它渐渐吞没。
望着变成一推灰烬的信纸,燕瑾瑜心中掠过焦灼。
他总觉得初韫忽然回谢家这件事不简单。
*
是夜,燕瑾瑜身穿夜行衣,潜入谢府。
回了谢府,初韫身边伺候的人更多。
燕瑾瑜提着小心,好容易才找到初韫的院子。
但她院中却有些奇怪,房间西边的窗户竟然洞开,已经深夜,屋子里好像还亮着灯。
好像是故意给谁留的入口,照亮谁的视线。
燕瑾瑜拧紧眉,猫着腰,慢慢走到窗户旁。
视线投进屋内,屋子里很安静,点着一盏灯,发出幽幽的亮光,勉强能照亮屋子。
窗幔重重,隐约间,燕瑾瑜看到了初韫。
她坐在床榻上,双手抱膝,头支在膝盖上,双目紧闭,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只能盘坐在街头,等待好心人收留。
室内明明装潢典雅,干净整洁,她却那么伤心,仿佛这一切的荣华都与她无关。
燕瑾瑜心脏猛然收紧,不过分别一日有余,她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
不等他越窗而入,初韫就睁开眼睛,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妄图清醒过来。
恍惚间,眼前出现了燕瑾瑜的身影。
她自嘲一笑,今日才叫宋昭明送信,燕瑾瑜怎么可能现在就出现。
她闭上眼,再睁开,那人还在原地。
初韫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燕瑾瑜就在那里,没有消失,而且他也同样看着她。
初韫终于相信自己没有出现幻觉,燕瑾瑜真的来了。
她眼睛发亮,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脚便已经踩到地上,冲着窗户边跑去。
燕瑾瑜见状,也跳窗而入。
落定后,大步走向初韫。
“王公子,你来了。”在两人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初韫生生停下脚步,福身行礼。
“是,我来了。”燕瑾瑜回答。
初韫眸中氤氲出水汽,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紧紧盯着燕瑾瑜,似乎有万语千言想同他说。
“唔。”陪夜的二等丫鬟翻了个身,发出一声呢喃。
初韫吓得身子发僵。
燕瑾瑜已经拔出腰间的剑。
发现侍女只是梦中呢喃,初韫和燕瑾瑜都松了口气。
“公子放心,我在她的茶水中加了安息散,她不会醒的。”初韫压低声音道。
特意留着的窗户,强撑着精神坐在床上不休息,还有给侍女下安息散,桩桩件件都证明,初韫一直给他便利,等他来找她。
究竟是什么事,值得她这么费心留神,想尽办法寻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