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明身形微滞。
那人救了初韫,真和他打起来,只怕初韫会生气。
顾及这点,宋昭明不情不愿站在原地,拳头捏得吱吱作响。
他就像一只桀骜不驯,野性难消的孤狼,只有初韫出面,才能让他听话。
“大师,公子,实在不好意思。”青鸢道。
“无碍。”静海大师挥挥手,表示无事。
接着对燕瑾瑜道:“小友,冷静一点,切莫动怒。”
燕瑾瑜长舒一口气,“我没有生气。”
静海大师:“是是是,你没生气,那就走吧。”
燕瑾瑜冷哼一声,步子迈得飞快。
静海大师跟在燕瑾瑜身后,心中纳罕,认识瑾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心绪这么起伏,也是奇了。
“等等我。”静海大师边追边道。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
“小姐有事找你。”宋昭明太不听话,青鸢也有些生气,撂下这句话,便回了房间。
宋昭明望了会儿地面,转身回房。
刚一进门,宋昭明便注意到初韫的视线。
他低着头,没有和初韫对视。
“宋昭明,你抬起头来。”初韫沉声道。
初韫从来没有对谁说过重话,这般沉着声音讲话,还是头一次,更不必提她脸上的严肃之色。
宋昭明心口紧了紧,抬起头,看向初韫。
被初韫面上的愠怒惊到,宋昭明浑身一僵。
“我且问你,静海大师好心给你看病,你为何连句道谢也没有?”
“我说了那位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又为何对他出言不逊?”
初韫连问两句,已然动了怒。
宋昭明没有压低声音,他在外面说的话,初韫隐约能听见。
正是因为听见了,她才更生气。
宋昭明见初韫生气,颇为心急,却也满心不解。
初韫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人和他生气?
他除了初韫,谁都不在乎,管他们怎么想呢?
对于自小被当成药人,没有人教导的宋昭明来说,他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世界观。
那就是只爱自己,绝对利己。
他的心中没有所谓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没有什么礼仪道德,一切都是为了活命,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
从前他的心中只有自己,现在还要再加一个初韫,除此以外,世上再没有什么值得他费心。
是那个和尚主动为他看病的,他为什么要感恩?
那个带面具的人一点也不给初韫面子,惹她难过,难道不该教训?
他何错之有?
宋昭明实在不明白,初韫为什么要怪他。
只是宋昭明没有想过,初韫救他,带他来白马寺,给他找师傅传授武功,寻人为他庆生,也是自己主动做的。
按他的逻辑,他也不必感谢初韫。
可宋昭明却实实在在把初韫放到了心里。
将双标贯彻到底。
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初韫。
所以她的主动相帮,能引得他心神悸动,能让他记在心中。
只是现在的宋昭明并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他只知道他很在意初韫,不想她伤心难过,谁敢惹她难过,他一定会杀了那个人。
宋昭明虽然想不通初韫为什么生气,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他足够警觉,知道不能继续惹初韫生气,便垂下眸,小声道:“我错了。”
青莺在一旁劝道:“小姐,昭明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身子要紧,更何况他还伤着。”
宋昭明右腿小幅度打颤,可见伤得不轻。
初韫挥了挥手。
“你回去吧,我也累了。”
说罢,她慢慢躺回床上。
宋昭明抿唇,神情委屈,眼巴巴看了一眼初韫,见她已经紧闭上眸子,只得离开。
他一瘸一拐走出房门,看起来颇有些可怜。
等他出了门,初韫方睁开眼睛。
青莺劝道:“宋昭明从小没人教导,性子野了一点,也正常,慢慢教就是了,何必发火呢。您是不知道,他腿上受了伤,还想着背小姐下山找大夫,忍了一路的痛追回来,对小姐,也算忠心耿耿了。”
初韫咬了咬唇,也有些后悔。
“去给他抓药,这几天吩咐厨房给他做些药膳滋补滋补。”
青莺笑道:“小姐还是嘴硬心软。”
初韫轻轻哼了一声,“另外取来《三字经》、《礼记》,让他把这两本书抄录一遍。”
青莺脸上的笑僵住,“他又不识字,怎么抄书啊?”
“谁说抄书一定要识字了?比着写就行了,他犯了错,必须让他长长记性。”初韫道。
青莺:......
小姐真是越活越小孩子心性。
“可咱们姝月小姐抄了那么多书,还不是一样爱吵爱闹。”青莺打趣。
初韫挑眉,“惯得你,管起小姐的事来了。姝月天性如此,很是难得,家里人宠她,改不过来也正常,况她身后有谢家,有父母,也不必委屈自己改。
宋昭明不一样,他无亲无故,如果再不通晓世情人理,什么时候得罪人都不知道,必须尽早把他的性子掰过来。”
青莺没想到初韫这么做,背后竟有这样的深意。
她略顿了顿,“小姐似乎对宋昭明很关心,为什么?”
初韫沉默片刻。
“虽然外祖母他们什么都没有和我说过,但我曾听到他们交谈,知晓母亲当时怀的其实是双胎,只是我的出生,已经耗费了母亲太多力气,她无力生产,命人破腹取子,却还是太迟,弟弟被活生生憋死。”提到这事,初韫眼睫上挂了泪。
“我有时候觉得,其实是我害了弟弟和母亲。”
青莺心疼不已,眼眶微红,“小姐,您别多想,这不是您的错。”
初韫:“我知道,只是在病中,难免会想多。”
“你问我为什么对宋昭明这么上心,可能是因为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那么弱小,那么需要人保护,让我生了恻隐之心吧。”
“如果我弟弟能平安出生,也该和他一样大了。”
“宋昭明比我年纪小,我是把他当弟弟看的,况且我说过要照顾好他,答应了别人就不能食言,他也算是我的一份责任,我希望他能好好长大,替我看看外面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