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初韫走远,裴简之才回过神。
他望着初韫的背影,忍不住捏紧手中的书。
马车载着初韫离开,缓慢而又平稳地驶向崔府。
到了崔府,见到崔思婉,初韫细细嘱咐她,“崔姐姐,自我上次落水,实在是心有余悸,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要出府,免得和我一样触了霉头。”
她往崔思婉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崔姐姐莫要担心,你忧虑的事我会替你想办法。”
崔思婉眸子微亮,顾及着外面崔夫人派来的人,她压住心中的激动。
“知道了,我便听你的,好好留在家中,哪里也不去。”崔思婉抚住初韫的手,柔声道。
初韫眨了眨眼,同样回握住崔思婉的手。
两人相视而笑,崔思婉眸中隐隐带了泪意。
又和崔思婉说了会儿话,天色渐渐暗下来,初韫便启程回谢府。
回去的路上,初韫细细思索着今日的收获。
靠着半斤伪造的手札,初韫和燕怀济也算有了联系,初韫准备借着这个由头攻略燕怀济,再利用他替崔思婉摆脱蒋家。
蒋居安是蒋国公幼子,不需要承担家族重任,又有蒋夫人、蒋贵妃疼爱,活得无法无天,却也臭名昭著。
因为那个庶长子的存在,蒋夫人没少为蒋居安娶妻的事头疼。
崔思婉身份虽然不高,但名声、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做蒋家妇也算够格。
最重要的是,她父亲是户部侍郎,现任户部尚书很快就会致仕,留下的空缺自然是由几位侍郎顶上去。
崔侍郎不惜牺牲女儿,为的是让蒋家帮他得到户部尚书之位。
蒋家迎崔思婉入府,不仅可以解决蒋居安的终身大事,还能得到户部尚书的支持,可谓一举两得。
这种情况下,蒋、崔两家一定会极力促成婚事。
没有人会在意就崔思婉的死活,同样的,如果不是权势足够大的人,也绝没有可能搅黄这场婚事。
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很少,燕怀济恰恰是其中之一。
他贵为安王,又是蒋家暗中支持的人,想让这门婚事作废,虽然有点难度,但却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
搭上这条线,能不能让燕怀济动心,主动想办法解除婚约,就看初韫的本事了。
至于裴简之,和他也有了初步接触,宋昭明在初韫眼皮底下,跑不了。
那便只剩下一个燕瑾瑜了,初韫手指轻扣几案,寻思着找个机会见见这位废太子。
*
接下来几天,无事发生,初韫在府中练字作画,侍弄花草,很快就到了和燕怀济的七日之约。
她派了青鸢去取书,顺便把自己这几天写的感悟一并交给青鸢,让她放到天字信箱。
七日之约一到,燕怀济便来到墨书斋,他在二楼选了个好地方,能看清一楼各处的景象。
取了书,边饮茶,边读书,也是一件妙事。
等了半个时辰,青鸢便带着手信来到墨书斋。
燕怀济见来的只有一个小丫鬟,眯了眯眼,心底有些不悦。
他亲自来送书,那位崔小姐却只肯派个小丫鬟来糊弄他。
又盯着门口看了许久,来了那么多人,却始终不见崔小姐的身影。
燕怀济兴致寥寥,扔了书,就想离开。
恰在这时,侍从拿了手信回来。
“殿下,崔小姐身边的丫鬟取走了书,留下了这个。”
燕怀济心情稍好,也亏她还记得给他写感悟。
燕怀济接过信。
信封上写着——南境游记随笔。
一手行书写得极好,铁画银钩,行云流水,下笔有神,更难得的是有几分飘逸之感。
不像闺阁女儿的字,倒像是游历四方的侠士所书。
燕怀济眸中闪过惊喜。
她竟能写得这样一手好字!
信中夹了一张字条,上面写道——家中有事,无法亲临,见谅。
燕怀济挑眉,继续往下看。
初韫书读得细,写的东西一看就知道确实用了心。
她没有假意糊弄,燕怀济很满意。
看到初韫故意留的问题,燕怀济没有多想,也乐意为她解答。
提起笔,洋洋洒洒写了一页纸,燕怀济勾了勾唇。
“拿去封好,放到天字信箱。”他对着侍从道。
侍从收了信,转身离开。
“等等。”燕怀济忽然叫住他。
“上次让你打听崔小姐的事,都查到什么了?”他看向身边的侍从。
侍从早将崔思婉的信息查得清清楚楚,只是燕怀济一直没问,他也不敢提,还以为燕怀济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并未在意。
“崔小姐自幼丧母,由崔家老夫人抚养......”侍卫折返,一一道来。
燕怀济听得崔思婉的身世,眸光微闪。
“她这几日家中可有大事发生?”燕怀济问道。
“这......崔夫人给崔小姐定了一门亲,崔小姐不满意,在家中闹了几日,听说前段时间还病倒了。”侍从道。
燕怀济拧眉,“定亲?和哪家定的亲?”
燕怀济那天只看到蒋居安对初韫动手动脚,以为那家伙又色欲上头,才想调戏初韫,并没有听到蒋居安说初韫是他的未婚妻。
后来他忙着办事,就把初韫的事忘到了脑后。
今日如果不是为了见墨书公子,他也不会特意赶来。
又吃了闭门羹,燕怀济心情委实不算好,想着留下来,若能看到初韫,也能解一解他心中的郁气。
谁知初韫没来,他原本是恼怒的,但见了初韫用心写的书信,兴致提了不少,这才由此一问。
哪料到初韫竟然订婚了。
不知怎的,燕怀济心情坏了个彻底。
他黑着脸,侍从吓得胆战心惊,却不敢不答:“是蒋公子。”
燕怀济想起七日前的事,不可思议,“蒋居安?”
侍从低下头,已然默认。
燕怀济眉心紧锁。
他虽不常回京,但也多少知道这位表兄是什么德性。
燕怀济何等聪明,很快就想通崔蒋定亲的意图。
崔家竟然这样薄待她,难怪她没有出来,也难怪她身上竟然有药草的香气。
想到侍从说她擅长簪花小楷,想来这一手行书她也只能偷偷写,免得扎了那位崔夫人的眼。
这些年,她便和他曾经一样,仰人鼻息,收敛锋芒过活。
燕怀济对这位孤弱女子到底生了几分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