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韫没想到顾逢林会主动提起兽化的事,她抿了抿唇,将手中的杯子放下。
“不好奇吗?为什么不问我?”顾逢林问。
初韫认真地看着他,慢慢摇头。
她的眼神太过干净,明明白白告诉顾逢林,她没有说谎。
顾逢林拧眉,“那你就听我说吧。”
初韫眸中闪过惊讶,顾逢林这是要自揭伤疤吗?
“好。”她没有拒绝。
那段记忆太过耻辱,再次回想起来还是让人不适,顾逢林握紧手中的杯子,声音低沉。
“我生理学上的爸爸,现在的顾家家主,在外面有很多情人。”
提到自己的爸爸,顾逢林没有太多情绪,只有浓浓的厌恶和嫌弃。
“他有一个情人生了儿子,那个情人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继承顾家,给我下了虫毒。”
顾逢林看到初韫眸中闪过疼惜和震惊,高悬的心慢慢放下。
“这毒没有解药,我随时都可能兽化,因此妈妈给我打了阻断剂,因为阻断剂,我的精神力无法使用,成了顾家的废人。”
“顾家主见我没有用处了,就把他在外面的儿子带了回来,亲自培养。”
“那个女人的手段成功了,他的儿子光明正大回了顾家,而她自己也在两年后被接回顾家。”
“我和妈妈却在顾家无立锥之地,我所谓的亲人都去巴结那对母子,对我和妈妈视而不见。”
“我妈妈多年来不停寻找解药,一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顾家嫌我丢人,不许我和妈妈一起出去。”
“那个女人更是趁着妈妈不在的时候,把我关进黑屋子里,只有熬到妈妈回来,我才能出来。”
“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只是后来我连妈妈都没有了。”
“她在找解药的过程中,死在虫洞里,连尸骨都找不全。”
“而我虽然解了毒,精神世界还是被阻断剂束缚,没有办法动用精神力,我仍是废人一个,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逍遥。”
“因为不甘心,我强行冲断阻断剂的束缚,解放精神世界,但同样引发了身体的兽化。”
顾逢林语气平淡,不怒不怨,可初韫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刻骨的哀伤。
这世上总有些伤痛,隐在心间,终年不散,像积年的伤,表面皮肤长好了,可愈合的皮肤下却流脓生疮,鲜血淋漓。
初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顾逢林,张了张唇,又闭上。
顾逢林见状,对着初韫弯了弯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
“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我拼命学习,一步步拿到顾家实权,替自己和妈妈报了仇,哪怕代价是变成怪物,我也不后悔。”顾逢林继续道。
“不,你不是怪物。”初韫反驳。
顾逢林挑眉。
“真的,顾逢林,你不是怪物,你只是和其他人不同罢了。”
顾逢林沉声道:“你真这么想?”
初韫:“当然,或许你知道流金星吗?”
顾逢林:“你的家乡,我当然知道。”
初韫笑着摇头,“不,你所知道的只是帝国史书上寥寥数页的流金星。”
“学者惋惜流金星昔年的盛状,所以描绘了流金星曾经遍地矿脉的景象,赞叹他过往的辉煌。”
“画家向往灵脉绵延,色彩缤纷的流金星,所以用画笔描画出流金星曾经的美景,记载他曾经的壮丽。”
“史学家为了鉴往开来,以史为镜,在史书中告诫后人,要合理开采矿脉,保护我们的家园。”
“但这些,都不是真正的流金星,或者说,那只是曾经的流金星。”
“人们只会惋惜曾经失去的,却很少能真正行动起来,他们从历史中学到的就是什么都没有学到。”
“生态环境保护者高呼停止对流金星的伤害,不要无尽索取,也都只是口号。”
“为了发展法器锻造、机甲冶炼,掌权者不会放过流金星,也不会放过那些矿脉。”
“我生活的流金星地表裸露,遍地荒芜,黄沙漫天,人迹罕至。”
“除了采矿的工人,也只有那些即将兽化和已经兽化的人被陆陆续续送进来。”
“那是一个真真正正被放弃地方。”
顾逢林:“我记得帝国曾经出台政策,搬迁过一部分自愿离开流金星的人。”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初韫反问。
顾逢林点头。
“很简单,因为我有不能离开的理由。”
“蓝山监狱,帝国用来关押罪犯地方,我是在那里出生,也是在那里长大的。”初韫说道。
顾逢林眉头狠狠一皱。
“我的妈妈曾经是一位贵族小姐,因为受到家人连累,被关进蓝山监狱,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也不得不为了一口食物去太阳底下挖矿。”
“她当时已经怀了我,月份太大,打不掉,她也舍不得,就在监狱里生下了我。”
“我从出生起,就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妈妈也对他绝口不提。”
“直到我五岁的时候,有一个断了一条腿的男人来看我和妈妈。”
初韫看向顾逢林,见他拧起的眉头就没松过,忍不住道:“别这样,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看你这副样子。”
“他把我和妈妈接了出去,我们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时光。”
“也是那段时间,我才知道他和妈妈之间的事。”
“他姓蔡,我叫他蔡叔叔。”
“蔡叔叔是孤儿,但他天赋很强,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帝都大学,认识了妈妈并和她相爱。”
“妈妈家里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不顾她的意愿,为她定了一门婚事。”
“对方和妈妈一样出身贵族,和妈妈是同班同学,在外人眼里,他们算是天生一对,但妈妈并不喜欢他,她闹了很久,一向疼爱她的家里人却不肯松口退掉婚事。”
“妈妈和蔡叔叔就计划着逃跑,结果当然是失败,家里人用蔡叔叔的性命要挟,妈妈最终低头,含恨嫁给了那个同学,也就是我爸爸。”
“妈妈另嫁他人,蔡叔叔也从帝都大学退学、不知所踪。”
“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