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农家小院的房子里,妇人端着碗药,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的喂进炕上躺着的人嘴里,有不小心流出来的,便用帕子轻轻擦掉,照顾的很仔细。
已经三日了,这姑娘都未醒,也不知为何会掉进河里。
喂完药,又将手上的纱布解开给她重新上药包扎。
手上的伤其实也并不严重,只不过她细皮嫩肉的,一看就让人有些心疼。
妇人做完一切轻声叹了口气,才端着碗出了房门。
如今日头高照,虽然窗子都开着,但屋里有些闷热。
炕上的人不舒服的蹙了蹙眉头,那鸭羽般的长睫动了动,但始终没能睁开眼睛。
没一会儿,炕上的人眉头蹙的越发紧了,嘴里不停的呓语,“映月,映月……”
突然她大喊一声,那闭着的眼睛蓦的睁开,里面有惊慌、有害怕、有痛苦。
她梦见,梦见映月吐了好多好多的血,刀疤要杀了她,掐着她的脖子,又将她扔在地上毒打。
映月用绝望的眼神一直都看着她,而自己一直都在拼命的跑,可怎么都跑不远,她总能看到那双绝望的眼睛,和好多好多的血。
院子里洗衣服的妇人听到动静,连忙将手在衣服上随意抹了两下快步进了屋子。
走到床边,看她睁开了眼睛,欣喜道,“姑娘,你醒了呀,先喝点水”。
转身从方桌上倒了碗水,又回到床边将她小心的扶起来,碗边搭在她干涩的唇瓣上。
萧侧侧还在梦里的场景中出不来,就像个睁着眼睛的瓷娃娃,一动不动。
妇人疑惑的看了下她,又提高了音调喊了一声,“姑娘?”
她这才蓦的回过神,像是受了惊吓连忙退出妇人的怀抱,向后缩了去。
妇人一愣,随后放轻了声音,“姑娘别怕,你先喝点水,灶上有我煨的小米粥呢,我去看看,你先喝”。
说着将碗小心翼翼的塞到她的手里,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门。
萧侧侧舔了舔干裂的唇瓣,看着碗中清澈见底的水,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多日没有喝水,本想抿几口就好,但一喝就停不下来,直到一滴都不剩。
喝完水,她才觉得自己的身体彻底活过来,不禁打量起整间屋子。
这个屋子并不大,除了身下的这张炕,再就是正中间一张发旧的方桌并两个长凳,还有几个破旧的箱拢码在另一边的墙根处。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刷着红漆的长桌子,上面就孤零零放着一面小镜子和一把小木梳。
那张桌子也是整间房子里色彩最鲜亮的物件了。
但屋子里特别整洁干净,窗棂上投下来的光里,看不到桌面上一丝尘土。
炕上不多的几条被褥也叠的整整齐齐,从这些细节上可以看出,主人是个特别爱干净的。
不过这间屋子最还是胜在光线好。
她正打量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妇人手中端着一碗小米粥。
“我都吹着凉好了,一点都不烫,姑娘赶快吃吧”。
妇人端着碗,就立在炕边,说话都是轻轻柔柔的像是怕吓着她了似的。
萧侧侧看着妇人脸上噙着温和的笑,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褂子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何颜色,甚至衣摆上还有一个补丁。
看向她的眼神也是小心翼翼的。
那黄澄澄的小米粥,引的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多谢”,萧侧侧道了谢才向前接过碗,埋头吃了起来。
“姑娘不必多谢,比起你的恩情我这不算什么的,灶上还有呢,姑娘放心吃就是啦”。
妇人不好意思的搓着手,神情里的感激不像作假。
萧侧侧抬起头,看着妇人一脸迷茫。
恩情?什么恩情?不是她救了自己嘛,应该是她对我有恩情才是啊。
妇人没想到萧侧侧将她忘了,愣了一下才说道,
“姑娘是不是忘了,七日前你我在栖灵寺见过面的,姑娘还将祈福牌给了我呢”。
萧侧侧恍然的点点头,这才想起来,栖灵寺的事,看着妇人眼神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原来是你!”怪不得她觉得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顿了一下又问,“那,那你孩儿还好吗?”
她记得当时她去祈福就是为了肚中的孩儿,说这孩儿活不了了。
妇人激动的点点头,有些哽咽道,
“多亏贵人的祈福牌呢,我回来后本也没报多大希望,结果当时夜里我就觉得肚子突然动了一下”,
“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第二日我又感觉肚子里动了一下,当时我本已经在熬那堕胎的药了呢”,
“我便当即去找了给我诊脉的大夫,没想到摸了脉后那大夫啧啧称奇,说我的孩儿竟然没事了”,
“我那一路上啊都是哭着回来的,结果回来后满院子的烟,才发现我那会儿走的急,药罐子还在火上架着,那药早都熬干了”,
“当时我就像,定是托了姑娘的福,我的孩儿才能平平安安的,只是可惜不知恩人的尊姓大名无法报恩”,
“没想到,这才几天我们就又见面了呢”。
妇人边说边擦着眼泪,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一脸的幸福和感激。
萧侧侧也是一脸的惊奇,没想到当时自己的善意还有这样的机缘啊。
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
妇人见她不再那么戒备,才又问道,“那姑娘何故会掉在岷县地界的河里?”
“岷县??”萧侧侧惊呼道。
岷县与桐乐县相邻,都属于彭城地界,她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清平县附近呢,没想直接到了下个城。
妇人点点头,“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这姑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上次见的时候身边也跟着两个婢女,衣着华贵,
这次却穿着男装只身躺在河里,身上还受了不少伤。
“我,我遇到了人贩子”,萧侧侧低下头,看着碗里没喝完的米粥,低落道。
妇人大惊,“那,那你是逃出来的?”
萧侧侧颔首,泪眼婆娑的说起来了自己发生的事。
听完,妇人小心的搂住萧侧侧,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
“你的婢女是个忠心的,也不知她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