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丘生接到萧侧侧及笄宴请帖的那日,真真是坐立难安。
最开始的反应就是激动,拿着帖子呆在原地痴痴的笑了足有半刻钟,
文曲殿里的守殿人,还笑着调侃他,“韩公子莫不是捡了金子,怎得如此高兴”。
他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守殿人,但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过,“可比捡金子更高兴”。
将那烫金贴子抱在怀中,进了房门,真当那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坐在简陋的书桌前,吹了吹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在桌面上,看着它又痴痴的笑起来。
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自己,甚至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能给自己留一席之地。
甚至激动的觉得自己这趟来上京真的是来对了,早早便能接触到天启顶尖的权贵,若来年自己真能高中,或许看在他与乾亲王府这浅薄的交情上,也能对自己照顾两分。
片刻,韩丘生又急忙起身去翻包袱,将自己所有的袍子都拿出来;
可翻来覆去就那么四五件袍子,还或多或少都有磨损,没一件能穿出去参宴的,平日里也就不在乎了,但这次不一样啊。
看着手中那洗的发白的袍子,韩丘生颓然的坐到榻上,第一次为了自己的寒酸而感到难受。
抬眼看着不远处书桌上的烫金帖子,耷拢了脑袋,握着袍子的手不断收紧;
片刻,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将手缓缓松开,抚平袍子上的褶皱。
算了,还是不去了吧。
一则,自己如今囊中羞涩,并没有银钱能买礼物;
二则,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乾亲王府的大门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三则,人总要有自知之明吧。
情绪低落的将包袱收拾好,又回到书桌前将那张帖子妥帖的收起来,拿过先前读了一半的书,继续看起来。
直到日暮西沉,守殿人来敲门,“韩公子,韩公子?该吃饭了”。
听着守殿人离开时又嘟囔了句,“怎得连个灯也不点”。
韩丘生猛然回过神,借着窗棂上昏暗的光,才发觉一下午了他手中的书连一页都未翻过。
翌日,天刚蒙蒙亮,他就下了床,端着面盆出门打水洗漱。
看他无精打采,显然一夜没睡好的样子,守殿人以为他是兴奋的,边扫地边说道,“韩公子也去南街的胡同口做身新衣裳啊,可别怠慢了贵人”。
昨日乾亲王府送帖子来的时候守殿人也是知道的,当时那小厮说是乾亲王府的下人时,他也是惊讶坏了,能攀上乾亲王府这运道可谁都能有的。
所以他见韩丘生如此,才会觉得他是激动的没睡好,故才有如此提醒。
韩丘生一愣,这一夜他是辗转反侧,甚至半梦半醒间还梦到了萧侧侧。
他双手紧握着面盆,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南街胡同口的成衣铺子价格不贵,虽说样式少些可手艺还是不错的,韩公子早些去,免得买不着好的了”。
韩丘生脚步一顿,片刻,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匆忙用冷水抹了把脸,就向这守殿人说的那个地方跑了出去。
而如今司朗夜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又说道,“没想到侧侧竟请了外人”。
他立马局促起来,“在,在下本不想来的,只是……”。
韩丘生话还没说完,就被萧侧侧打断了。
“朗夜哥哥,你别吓唬韩公子了”,又转头对着他说,“韩公子别介意,朗夜哥哥就是这样爱说笑的性子”。
“不碍事,不碍事”,这才又缓缓坐下来。
等大家都落座,花厅里的侍女也端着菜肴鱼贯而入,一道道美食珍馐摆在了八宝桌上。
韩丘生再有读书人的骄傲,此时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在曲星殿里,基本每日都是稀粥野菜和馒头,很少见荤腥。
拿起银筷都不知道先夹哪个,好在无人关注他的窘迫。
先前他只是尽量克制自己,吃的斯文有礼,等吃的差不多饱了后,他才关注到乾亲王和萧侧侧的相处。
一时不免惊讶,堂堂乾亲王竟会做出亲自给人挑鱼刺的举动,并且时不时还要给萧侧侧布菜,
若夹了她不爱吃的,萧侧侧会将菜夹回他的碗里,乾亲王竟也不嫌弃就那样再吃了;
偷偷看了一眼司朗夜和牧念安,见两人丝毫不觉诧异,似是习以为常,这让他更是大吃一惊。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专注,启寒铮阴沉的睨了他一眼,顿时那令人窒息的寒意和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萧侧侧也察觉到了异样,抬眼看着韩丘生,睁着圆圆的杏眼询问他,“韩公子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没,没有”,韩丘生紧张的回道。
捏着袖子的手有些湿润,就连背后似乎都出了些许薄汗。
乾亲王那气势实在太可怕了,即便后来萧侧侧让着他再吃,他也再不敢,颇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
几人都是熟识,吃完饭漱了口,便闲聊起来。
牧念安招招手让平心将锦盒拿过来,
“这是我送侧侧的及笄礼,祝侧侧平安顺遂,永享安康”。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八宝璎珞项圈,下面坠着一个小巧的平安锁,平安锁背后刻着永乐二字。
司朗夜桃花眼微微上挑,“呵,你还当侧侧是小孩子呀”。
牧念安瞪了一眼他没有说话,只是这一眼带了她都没察觉的娇嗔在里面。
司朗夜眸子闪了闪,没再回怼她,而是从袖口里拿出锦盒递给萧侧侧,
“呐,看看肯定喜欢”。
小巧的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支渐变的紫玉簪子。
“这是……”,萧侧侧极为惊讶,这紫玉簪不就是那日在金玉满堂和赵琳儿争的那支嘛。
当时那簪子被赵琳儿带走了,没能拿上她还遗憾了好久呢。
“不是原本那只,这支成色更好,水头更足,而且是天然的”。
见她极为满意,司朗夜向牧念安看过去,桃花眼里满满的得意。
如今就只剩韩丘生了,他紧张又局促,踟蹰片刻才将画卷递过去。
“一幅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