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过来的人们双手举过头顶,高喊着“图门那素拉(相当于‘万岁’)!”
艾申和叟索季哈也跟着高喊。
塞外好多语言都是通用的,更何况这类的词语。
扶罗韩和轲比能又转向对方磕头。然后,轲比能向扶罗韩磕头,说道,“兄长。”
扶罗韩站起身,随着,也把轲比能搀扶起来,说,“贤弟请起。”
又响起一片“图门那素拉”。
扶罗韩端着轲比能的一只肘,说,“来来,贤弟,见过你侄儿。”
说罢,有一个比轲比能小不了多少的小子,从那群围观的人里站出来,向轲比能跪了下去,说,“侄儿泄归泥叩见义安邦·阿马(叔)!”
——这显然是扶罗韩的儿子。
轲比能趋步上前扶起泄归泥,解下腰带左侧的一个玉佩,递给泄归泥说,“贤侄,我走出匆忙,没有带什么像样的东西,这只玉佩是在徐无山(今天津盘山)学艺时,一个师弟所赠,如今转赠与你,留个念想。”
扶罗韩伸手相拦,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以送给黄口小儿?使不得使不得!”
轲比能“嗯”了一声,躲开了扶罗韩的手,说,“我俩相见如故,等不得比和你相处得密切呢!”
扶罗韩“哈哈”大笑,指着艾申和叟索季哈说,“这两位可是你的夫人?”
轲比能说,“不……”
“‘不’啥‘不’?”艾申打断了轲比能的话,插着手走出来,对扶罗韩说,“依南(丈夫的胞兄、胞弟)已和扶罗大兄结拜,扶罗就是我等的长兄——让长兄评评理,依南的安巴格(哥哥)亡故,他的阿什(妻子)不由依南纳入,还让谁人纳入?”
扶罗韩“呃呃,”两声,说,“是啊,妥妥的依南纳入,那是没的说。女人嫁到你家,就是你们兄弟的人,还有何说?”
轲比能说,“可是……”
艾申向轲比能睒一下眼睛,说,“‘可是’啥,‘可是’,你说的越多,长兄越糊涂。”
扶罗韩眨巴几下眼睛,说,“是啊,你这富金·格格也着实让人糊涂,既然你知道我义弟是你的额依根·哈哈(妻子对丈夫的称呼),为何还叫他依南?”
艾申脸一红,说,“是呢是呢,我是个颟顸不聪之人。”
扶罗韩仰起头“哈哈”大笑,震得天上的白云都一颤一颤的。
泄归泥荡躬身出右臂,往西边一指说,“比能义安邦·阿马(叔)和两位哈依(婶),到我们聚落一聚。”
轲比能看了艾申和叟索季哈一眼,说,“不了吧,我们回去有急事,来日再访。”
“哎,”扶罗韩说,“这都到家门口了,岂能过而不入?走走,咱哥俩定然要喝它日落西山红霞飞!”
艾申坚持要走,说,“我们真有事,长兄,我们是星夜往家里赶,不敢在路途耽搁,再访再访。”
泄归泥眼睛油油地转了转,对扶罗韩说,“ 阿玛(父亲),既然我义安邦·阿马和哈依都这等说了,定然家里有十分要紧之事,就让他们回去吧,有道是‘邻里不耽早晚,至亲不误急事’,常穿袍子没有会不到的亲家,你们哥俩早晚有一聚,还在乎一日半日的?”
扶罗韩听儿子的话里有话,就说,“好吧,这一分手,就像蓝天上的两块白云,不知何时相遇?”
艾申说,“长兄何以这等悲观?我们回家处理完家事,就返回来和长兄相聚,长兄在哪个聚落?”
扶罗韩说,“我们就在那边的萨拉图。”
轲比能心中一怔,心里想怨不得艾申不让去,这个扶罗韩就是那里的首领!真要去了,让他们那里的人认出,还不定发生什么事呢。好悬!
艾申拱手说道,“萨拉图,我记下了,我们一定登门拜访。”
扶罗韩看看艾申,又看向轲比能,拱拱手说,“贤弟家住何方?”
艾申接过话,向东北方向一指,说,“我们住在吉布提尔,吉布提尔知道吗?”
扶罗韩显然没听说过这个地名,就去看他儿子泄归泥。
泄归泥向东边指了指,说,“啊啊,吉布提尔,那里有一条河,叫吉布提尔河是不是?”
艾申说,“是是,是。我们的聚落就在那条河的左岸。老大一个聚落。”
泄归泥说,“那我知道了,赶明定然登门拜访。”
轲比能向扶罗韩和他儿子泄归泥拱手说,“至此作别,后会有期。”
扶罗韩和泄归泥也都拱手还礼,也说“后会有期。”
当下,分为两伙人,一伙往东一伙往西,分道扬镳之势,一点儿也没有惜惜别意。
扶罗韩他们都骑着马,而且,后边还跟着几个人,赶着一大群牛羊——他们也是去抢劫!这群牛羊就是他们抢劫来的!这个萨拉图,是以抢劫为生的聚落。
在草原上,没有几个聚落是以抢劫为生的,各个聚落都饲牧着本部落的牛羊,早出一群,晚归一落,相安无事,和平共处。
但有个别的聚落,依仗人多势众,到周边去抢劫别的聚落的牛羊,他们没有放牧的习惯,只懂得抢劫。像萨拉图就是这样的聚落。
除了牛羊等牲畜,他们也抢其它财物,甚至是人,尤其适龄生育的女人。所以,这样的聚落都很大,发展的也很快,萨拉图五年前还是十几家的小聚落,现在成了白山沿线,屈指可数的大聚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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轲比能他们仨还是赶着那辆马车,向家的方向奔驶。
艾申从车棚里走了出来,对轲比能说,“不用那么急,他们要抓咱们,早就在你和扶罗韩结拜之后就动手了。”
轲比能说,“他们知道我们是谁?”
“起码,”艾申说,“他们认识他们的马。”
轲比能指着给他们拉车的这匹马说,“你说这匹?”
艾申点点头,“不独人,马和马也相认——你是没注意到,你们说话的时候,这匹马和他们牵着的马也‘咴咴’的嘶鸣,说着话。”
轲比能笑了,说,“谁又懂牲畜间的话语?”
艾申说,“最少有三个人注意了它们马和咱们马之间的交流,包括扶罗韩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