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未进腊月,但气温已经很低,何况“李家屯”地处偏远山区,更是冷的透骨,北风在车外“呜呜”的吹,声音凄惨而悲凉。
“车就停这儿吧,里面路窄转不开……咱们走着去村长家。”
一路颠簸,并没有影响李焱小憩,进入“李家屯”,他便及时地醒了过来。
严禄找了块儿不挡路不碍事的地方将车稳稳停住。
“李家屯”地处太行山脉之中,种粮食收获难,种果树却不用着意打理,年年果实满树,核桃、栗子、山楂,产量不输富阳山,所以现在也是“乐家家”连锁超市的干鲜果品供应商,。
“李家屯”的村主任叫李长有,去年杨安婚礼结束后,李长有将闺女李巧妹送去了城里,有杨成刚说情,巧妹被安排进了运输公司做派单员。了解了“李家屯”的果品产出量,李焱便和村里签了协议,从那以后,“李家屯”的干鲜果品,全部由“励肃仓储公司”收购。
这次财政有补贴的项目,主要针对贫困村,而且以山区为主。可白云乡申报上来的项目承接村,却不是“李家屯”,“李家屯”是李焱额外帮他们特别申报的。
“作弊”?“以权谋私”?
随他们怎么想。
乡镇政府申报哪个村子,有完全的自主权,至于是否符合上面的要求,也不好界定。毕竟一个乡下面管辖着八到十个村子,就像一对夫妻有十来个孩子,会哭的,会哄的,会巴结的孩子,总会得到的好处多一些。
“李家屯”属于啥也不会的那类。
“李家屯”在安城市区的西部边缘,再往西的下一个村落,就属于永宁县了。太行山深处的村落,土地贫瘠,耕地少之又少,人均只有几分,而且产量极低,种的多是高粱和谷子,也就是小米,比起平原地区的村落,种地的收入要差一半,甚至不止。
这几年,“李家屯”村民的头脑也越来越活泛,知道将山上的山货背下山,或去乡里赶集,或去国道两旁摆摊儿,总之村民的收入略有增加,但依旧在整个儿白云乡排最后。
“李主任,实在是感谢,您就是我们‘李家屯’的大恩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李长有握着李焱的手,热泪盈眶。“李家屯”虽然耕地少,但山地多啊,种的又恰好多是核桃、大枣和山楂。
“李老哥,过了啊,都是为老百姓办事儿,应当应份的。那就这样,过几天还会有人来进行实地测量,你们做好准备。”
“好的,好的,你们在这儿吃了晚上饭再走呗?”
“不了,趁着天亮,我们还要赶去下一个乡,你就别费心了。”
“那……那……那你把这个捎上。”激动的李有福也不知道怎么表示好了,飞快的跑进西配房里,拎出来一个十升的塑料桶。
“自家枣子酿的枣儿杠子,都是反复挑选的枣子。”
“你这……那就谢谢老哥了。小严,你把这桶酒拎车上去,”等严禄接过酒桶,李焱又小声嘱咐:“后备箱里有烟,拿两条‘石林’回来。”
“好嘞。”严禄微微点头。
李焱继续和村长唠家常,严禄则拎着酒桶向轿车走去。
“拉达尼瓦”的副驾驶门外,站着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女孩子五六岁,男孩子三四岁。
“别哭了,你还哭,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是你能摸的?”女孩子叉着腰斥责着哭泣的男孩儿。
严禄悄悄的走到两人背后,“干什么呢?”
“啊”“啊……”
两个孩子被吓的大叫,刚刚止住眼泪的男孩儿又开始哭起来。
“小朋友,先不要哭,能告诉我,闹啥事儿了吗?”
“呜呜……叔……叔叔……对……对不起……”男孩儿哽咽的道歉,严禄莫名其妙的不知所措。
“叔叔,对不起,二毛把你的车给弄脏了……他不是故意的。”女孩儿小声的说道。
“弄脏?哪儿弄脏了?”
“这儿……”
顺着两个孩子手指的地方,严禄果然看到了一处污痕。
女孩儿接着解释。
原来男孩儿对汽车非常好奇,禁不住伸手去抚摸车门,但农村的孩子都是放养的,别说衣服了,手上也全是污垢,而且男孩儿的手上布满冻裂伤,伤口处浸出的脓血,混合着污垢尘土,牢牢实实的粘在在了车门上,远远看去,仿佛犯罪现场留下的手掌痕。并且污垢处好像还被粗糙的东西擦拭过,留下密密的细小划痕。
“哎呀,好严重啊,这可怎么办啊。要花钱去修理的。”严禄将酒桶放在地上,故意逗俩孩子。
男孩子一听此言,立刻嚎啕大哭。
女孩子也是急的面红耳赤,犹豫了很久,左右手分别从兜儿里掏出来一把栗子。
“叔叔,我们没有钱,这些都给你,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们再去山上采一些,山上还有核桃和枣子呢。”
严禄闻听,将男孩子拉过来,从兜里掏出纸巾来,擦了擦对方哭花的脸,又扭头问女孩儿,“你们刚才明明可以离开这儿,为什么不跑啊,你们跑了,我也不知道这是谁干的的啊。”
“那不行,”女孩儿果断的摇摇头,“俺娘说了,做错事情要勇于承担,不能逃避,更不能撒谎,不然以后再也没有人会相信你了。我们家虽然穷,但要有骨气,就是一点儿一点二的攒,总会攒够修车的钱,到时候就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严禄点点头,很感慨。朴实的山野乡民,却非常明白事理。
“那好吧,我收下你的赔偿,不用再上山去采摘了,这些就足够了。”严禄接过女孩儿右手里的栗子。
“真的吗?”
“肯定是真的,你娘说的非常对,以后也一定要听你娘的话。”
懂事儿的孩子,总是招人喜欢。
“谢谢叔叔,谢谢叔叔。”两个孩子不停地对着严禄鞠躬。
“好了,去玩吧,不过以后要记住,离别人的汽车远一点儿。”
“知道啦……”两个孩子欢快的跑离开汽车。
等她们走远,严禄打开后备箱,将酒桶放进去,抬头才发现,李焱和李长有已经从家里出来了,俩人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刚才的一幕应该也看到了,于是赶紧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两条“石林”烟,迎了上去。
“真是懂事儿,这是谁家的孩子?”李焱问李长有。
“孩子爹叫李树林,三年前在山上被野猪挑了肚子,留下媳妇小芹和这俩孩子。闺女大,叫大丫儿,男娃小,叫二毛,都还没上学,也没个学名儿。”李长有回道。
“教育的不错,不比城里娃孬。”
“嗯,树林儿是我本家侄子,他这个媳妇儿可是着实不赖,树林儿走后,小芹照顾公婆,养育子女,上山下地,屋里院里的,全村人没有不说好的。”
“嗯,不容易。”
“她家也有不少山地,这次我准备把她家报上去,也能增加点儿进项。”
“你看着安排吧,”李焱从严禄手里接过两条烟,转给李长有,“老哥,我不跟你客气,你也别和我见外,这两条烟留着抽吧。”
“你看这……这多不合适……”
“没啥不合适的……我们也不逗留了,赶紧去下一站。”
“那行,不耽误你们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