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北，你应该和四哥打声招呼的，他未必喜欢你们这样的安排。把牛奶喝了再睡。”
林颂北从床上坐起身，接过黎安若手里的热牛奶，一口饮下。
“谢谢老婆大人。允儿睡了吧？”
“嗯。”
“你还记得五叔百日祭时，四哥说的话吗？”林颂北托着妻子的手问道。
“什么话？那天你们聊了很久呢，再说，这都快两年了，确实记不得了。”
“当时小奇子建议将小恺和咱们家允儿以及他儿子韩世琛，送去米国学习和生活，毕竟那边的教育水平和生活环境要好很多，四哥四嫂也可以过去陪着，那里的生活氛围比华夏要好，要自由。四哥当下就否了。
四哥说，他生是华夏人，死是华夏鬼，他和他的家人不会离开华夏的，如果他有能力有机会，一定要回报这一片养育过他的土地，让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幸福。外人听了或许会以为四哥不是在开玩笑，就是在说大话，但我们相信。”
“从这两年小恺对小奇子以及苏博林那边的安排可以看出来，四哥的理念已经传承了下去。所以现在有了机会，我自然是要助他一臂之力的。有了相应的位置，才能更好的实现他的理念。”
“顺便也成就了新宇。”
“算他小子运气，这声‘姐夫’总不能白叫吧。”
黎安若笑着拍了林颂北的手一下。
“放心吧，四哥那儿，我会跟他说的，也是帮助他延续五叔的心愿，不会怪我的。”
……
随着树上的叶子逐渐七零八落，不管人们愿不愿意，冬天还是来了，没有情侣间的第一杯奶茶，只有愈演愈烈的西北风，敞开供应，只要你张嘴，让你喝个够。
“早上好，主任。”张蓉礼貌的给领导打招呼。
“早上好。”李焱微笑着点点头。
上任两个月了，李琰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工作氛围，除了和领导谈话有些云山雾罩的猜谜感，别的都还不错。
手底下都是新人，不知道是不是李市长有指示，“招商办”进人，必须经过李焱的首肯，所以迄今为止，别说工作人员了，就是内部的部门领导都没配备齐全呢。
“小张啊，一会儿会有新人来报道，安排进司机班。”李焱叮嘱道。
“好的主任。做您的专职司机吗？”张蓉问道。
“我一个副处级的小干部，要什么专职司机。市里给招商办批了一辆面包车，接待客人用，让小唐开吧，新来的人开我那辆‘拉达尼瓦’。”
新衙门成立，缺很多人，这个张蓉是人事局张庆昌局长推荐的，原本在人事局工作，工作热情认真而且很有能力，不过毕竟年轻资历浅，按体制里的规则短时间很难上进，人事局毕竟不是好出成绩的部门。
招商办则不同，机会多，成绩显而易见。
一会儿来的新人，是林颂北从部队里找的退伍特种兵，这样的人做司机，安全上要放心的多。
招商办是新部门，原本没有公车，倒是有个司机，需要用车的时候向政府办申调，然后再让司机小唐去开车。平时迎来送往的忙起来，都是用李焱自己的车，所以不是专职司机也只能做专职司机了。
李恺想过让严禄去给李焱开车，又是司机又能保护父亲，不过，李焱又不想将太多的自己人运筹到身边，总觉得不好，不知道什么角落里，就有人盯着。毕竟李焱自己都算“幸进”了，多少人心里不平衡着呢。
“还有啊，叫上老曲和小潘，加上你，咱们几个再开个会，审一下‘联合收割机项目’的项目报告，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没有问题下午将报告送市政办。昨天李市长还问了。”
“好的，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办公室、经协招商科，项目规划科是招商办计划的三个部门，老曲、小潘和张蓉则是为这三个部门培养的的负责人，不过还需要再“观察”“考验”一段时间。
“联合收割机项目”已经论证了一个多月，之所以迟迟没有定论，都是因为农机厂的实际情况很不乐观。
农机厂停产近两年，不仅厂里没钱，职工手里也是盆干碗净的，能生存下来，还多亏了李焱这个“大善人”。仓储公司的蔬菜水果以及各种冷藏肉，批发给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去做点儿小买卖养家糊口。
市区范围内的农贸市场，李焱不让仓储给供货，只供应安城二环以外的地方，包括临近的几个县。
所以农机厂要改革很难，比如进行房改募集资金，根本不可行。
而且……这些领导但凡有一分心力用在工厂和职工身上，也不至于如此。
整个厂子甚至没有向心力，领导也没有威信。
虽然李焱有自己的“偏心”存在，但他还是觉得一个好项目，交到合适的企业管理人手中才有前途。
项目资料递上去半天，就下来了通知，次日进行最后的论证会。除了机械厂和农机厂的负责负责人，工业局、招商办以及负责工业口的赵副市长都将参加。
“我不同意跟机械厂合并，‘联合收割机项目’我们农机厂自己就能搞起来。”
论证会一开始，农机厂厂长孙旺财就提出反对意见。
无论从企业规模还是现在的运行状况来看，两个厂合并后，农机厂都只能是附属地位，孙旺财这个厂长，合并后估计连副厂长的位置也保不住。
“机械厂服从市里的安排。‘联合收割机项目’是个不错的项目，希望这次合并能成为契机，两个厂子都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宋琦的话有些官气，李焱之前跟他打过招呼，如果合并，机械厂必须要主导权，农机厂的干部从上到下已经烂到根儿了，一颗毒瘤，弄过来也是要挖掉的。即使机械厂不做“联合收割机项目”，也不用担心，冷运汽车厂也准备开二期了，这次是生产自主品牌的普通家庭轿车，瀛国的生产技术和欧洲的生产技术两个版本都有，这个项目是别的厂抢不走的，会顺理成章的落到机械厂。
“李焱同志，你们招商办的意思呢？”副市长赵伟民询问道。
“赵市长，招商办的意见已经写在评估报告上了。”李焱回答道。
“哦，你们的意见，认为如果两个厂不合并，单靠农机厂将无法达到合资受益，外方的股份比重会占据很大？”
“是这样，就像俩伙计合伙儿做买卖，一个白屁儿没有，全指着对方出钱出力，肯定占不到便宜。”李焱很不耐烦，清楚明了的事情，辩来辩去的，有什么意义。
“李主任，我可听说，对方企业的老总可是你的老朋友啊，而且是过命的交情，如果达不到对农机厂有力的合作方式，只能说是你们招商办没尽心啊。之前与机械厂合作的项目，可是都很不错的。机械厂也没出什么资金，你不能厚此薄彼啊。”农机厂厂长孙旺财调笑道。
李焱冷冷的盯着孙旺财，半晌回道，“韩总确实是我朋友，但他不是你爹，你不用对我道德绑架，我也不是你爹。帮机械厂争取利益，是因为宋厂长他们心系职工，他们想把企业搞好，不是为了个人利益。但是你呢，畜生一样的人，还有脸说我不尽心。”
“你你你……你骂人……没素质……没文化……根本不配做一名国家干部……”孙旺财脸涨的通红，哆嗦着手指着李焱。
“说你是畜生都算侮辱畜生，”李焱站起身，“安城市农机厂，停产二十多个月，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每个月政府还会给你们一定的拨款，让你们维持工厂职工的稳定。但最近这一年里，农机厂的职工一分钱都没得。
问一下钱厂长，职工们吃你麻痹，喝你麻痹啊，孩子上学的学费拿你麻痹交啊？而农机厂的干部呢，虽然表面上和普通职工一样不发工资，但是他们可以向厂里借款，按月借，只要有你的签字，不超过个人工资额，财务科一概通过，而且不用还，直接冲抵工资。
普通职工呢，谁能借出来一分钱？职工梁翠华，孩子得病没钱医治，在你办公室里给你下跪磕头，额头嗑出了血，才得到你‘私人赞助’了十块钱，而当天晚上你和厂里的六位中高层干部喝的酩酊大醉，是公款结的账。”
院前街自东向西，有机械厂、农机厂、水泵厂、钢厂等七八家国企，以前计划经济时，市里组织一些大型的活动、庆典，这些厂都是一起搞的，职工之间多有交流，李焱也有一些熟人。后来去仓储这边经常会遇到他们，所以李焱听到了一些消息。
厂领导是不是做实事儿的，从职工的嘴里能知道个大概。
“你胡说，你造谣，你污蔑……”钱旺财激动地叫喊着。
“是不是污蔑，纪委可以查证，不过我相信他们，因为农机厂的职工还在为了一口吃食，起五更睡半夜的拼命，而你这个厂长，手腕上戴的确是上千块的进口手表。”
“我……我老婆给我买的，怎么了？”钱旺财心虚的挽了挽袖子。
“我不管你这些，我要说的是，你这种人在农机厂一天，‘联合收割机项目’就不可能落在农机厂，大不了项目给石门市。”李焱将手里的材料放到会议桌上，就势坐下。
虽然适应了，但这个主任李焱做的挺没意思，同样是主任，还不如回机械厂四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