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县。
云阳县在华夏西南,属巴川省渝州市。现在的渝州还只是个地级市,九七年才会成为直辖市。
“婆婆……婆婆……”余梓彤气喘吁吁的扬着录取通知书跑进了院子。
“通知书?”婆婆笑眯眯的看着孙女。
“嗯嗯,云阳一中,我被录取啦,全校第一名。”余梓彤骄傲的说着,将手里通知书呈给奶奶。“入学有奖学金嗷,呵呵呵……”
“彤彤最棒了。”婆婆接过通知书,仔细看着,尽管她不认识字,但不妨碍她仔细端详着扣在上面的大红印章。
余梓彤进云阳一中,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模之后云阳一中的招生主任就亲自来到这个小山村,邀请她去云阳一中学习,甚至承诺无论中考成绩如何,都会接收。
但余梓彤还是很认真的参加了中考,因为云阳一中对新生也设立了奖学金,一等奖学金两千块钱。
云阳是个县城,没有石门二中那么“财大气粗”,奖学金是以万为单位的。云阳一中每年的教育经费不多,而且两千块的奖学金在这个小县城,已经是个很大的数目了。
“好,好,好……”婆婆自然是高兴的,儿子儿媳双双殉难于一次泥石流事故中,留下只有九岁的女儿,这些年和她相依为命。农村里没有什么收入,但孙女天资聪明,勤奋好学,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做奶奶的只能是拼了命的支持,希望孙女能有出息,将来走出这座贫瘠的大山。
余梓彤这个名字,是范老师给取的。范老师是当年下乡的知青,后来其他人都回城了,只有他留了下来,给周围几个小山村的娃子教课。
两千块钱能解决大问题,但是不够,孙女还要上大学的,听人家说,大城市里到处都要钱,连上个厕所都要花钱。
“幺妹,晚上切一点儿腊肉,做个肉菜,把范老师请过来,咱们也高兴高兴。”婆婆将录取通知书郑重的放在三个灵牌前。
“要嘚。”
孙女去做饭了,婆婆从床底下拽出一个木匣子,又从贴身的小布包拿出几张人民币,小心的放进去。
看着匣子里满满的零散人民币,婆婆笑了笑,“还不够,不能委屈了幺妹。”
布包里还遗留着一张纸,是乡医院开的“献血证明”。婆婆将“献血证明”揉成团,准备一会儿扔进火塘里。
……
京城。
“妈,你觉得合适吗?”董婧仪好笑的看着母亲。
“怎么不合适了,张江的爸爸是副部级干部,爷爷虽然退休了,在政界的影响力还在,张江自己也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多合适啊。”祝嘉欣耐心的说道。
“算了吧,英俊?那叫油头粉面,这样的东西,谁爱要谁要,我不稀罕。你不会不知道他怎么进的‘京大’吧,整天就知道满学校的‘拍婆子’,正经课一次都不去。有这么个儿子,真替张伯伯寒心。”
“怎么说话呢,‘拍婆子’‘拍婆子’,这是你一个小姑娘张嘴就说的吗?”
“许他做出来,还不许我说出来啦。”董婧仪倔强的看着母亲。
“好好好,你也得为你爸爸想一下啊,体制里都是要互相照顾的,你爸现在又是关键时候,多一个助力,总是好的。你就算不愿意,也不能扇人家耳光啊。”
“我很认真的告诉他了,不会和他这种人做朋友的,还敢死缠着我,不扇他,留着过年啊。做他女朋友?我昏头啦。”
“那你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啊。丫头,你也十九啦,马上就是大二了,该想想啦。咱们这种家庭,有几个婚姻不是这样的。”
“即使只有一个,那也是我。靠这种政治联姻升官发财,那我看还是让我爸回家种红薯吧。”董婧仪站起身,眼神虚无的看着外面,“我要找的,肯定是与众不同的男人,起码不是尸位素餐之辈,像张江那种纨绔子弟,只能在祖荫下苟延残喘的人,要来何用。”
“总要讲究个门当户对的。”
“门当户对?我看上的人,不会做二世祖,他想要的地位和财富,都会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
“……想的挺美,现在的社会,哪还有这样的年轻人。”
女孩子的梦想而已,祝嘉欣不相信离开父母的助力,还会有人能博出一份闪耀的事业,那太难了。
“一定有,我会等到他的。”董婧仪信心满满。
……
秦西省,陈仓市。
陈仓之名,史书有记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里是汉高祖蛰伏后挺进中原的门户之地。
可惜现在是一个发展落后的城市。
陡门村,黄土高原一个小村子,全村只有二十几户人家,村民数刚刚过百。
“哒(爹),俺回来了。”黄有财牵着毛驴进了院子。
黄有财家算是村里的“富户”,父亲有“箍窑”的手艺,灾年都饿不死“手艺人”,所以陡门村除了村长家,就属黄家的日子过得好。
“嗯。”黄父蹲在窑洞口“巴滋巴滋”抽着旱烟,一脑门子“官司”。
黄有财把驴身上的水袋卸下来,又扛着将水注入水缸。陡门村没有水源,要去十里开外的地方运水回来吃用,周围几个村子都是这样。黄家有驴还轻省些,别的农户都是挑着扁担往返这二十里地。
“咳咳咳。”窑洞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黄父皱着眉头站起来,在鞋底磕了磕烟袋锅子,然后背着手皱着眉头出了院子。
忙完手里的活儿,黄有财进了窑洞,窑洞的炕上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
“哥,喝水不。”黄有财凑上去低声问道。
“弟儿啊。”年轻人睁开眼,见是黄有财,努力笑了一下。“我没事儿,习惯了。你去看看那个女子,给她喝口水,四天了,不吃不喝的。”
“嗯。”黄有财给哥哥掩了掩被子。外面天气热得很,哥哥却浑身冰凉。
走到窑洞口,黄有财听到哥哥虚弱的声音,“弟呀,哥要是没了,那个女子就是你婆姨了,你要好好待人家,这女子命苦,咱不能再亏着了。”
“……嗯。”
黄有财端着一碗水,推开另一口窑洞,里面是一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打扮上一看就是城里人。
这是家里给大哥买来的婆姨,也有“冲喜”的意思。不过大哥夙病缠身,下床都困难,死活不同意,让给弟弟留着。他自己没几天日子了,犯不上让人家进门就守寡。
女孩也是奄奄一息,听到声音,勉力睁开眼,见是黄有财,便沙哑着嗓子喃喃说道:“大……哥,求求你,放我走吧,我想回家……求求你……”
黄有财端着水,不知所措的看着女孩儿。
……
赣西省,龙南县。
龙南县属虔城市,在赣西省最南端。
“水生哥,你过年还回来吗?”刘颖站在车下,眼巴巴的抬头看着探出车窗的王水生。
“说不准,部队有规定的,不是想回就能回的。”王水生伸出手,揉了揉刘颖的脑瓜。
王水生是名军人,驻地倒是没出省,也在赣西省,不过是在赣西省的最北端,浔阳市,和虔城市整个儿大对角。
“那你要记得给我写信,一个礼拜一封,你答应的。”刘颖期盼的眼神看着王水生。
“好,说到做到。”王水生笑着点头。
“那你还要记得不许和别的女生好,安心等着我。我十七岁了,再有三年就可以嫁给你了。”刘颖害羞的说道。
两家是邻居,刘颖从小跟在“水生哥”屁股后面,长着长着就大了,心也大了。两家倒是都满意这门亲事,只是孩子年纪尚小,还要等上几年才能办事儿。
王水生比刘颖大三岁,去年高中毕业去参了军,而刘颖今年才要上高二。
“知道了,净胡思乱想,军营里哪儿有女生。”
“有的有的,医院里的护士就有女生。你……不许得病,不许受伤,不许去医院。”
“真霸道,好,答应你,绝对不得病,不去医院。”
长途车一阵“突突”,已经启动了。
刘颖突然踮起脚,伸手在王水生头上轻轻地拍了拍,“真听话,真乖,咯咯咯……”然后转身跑出四五步,又扭头看着王水生,笑的前仰后合。
“……”王水生无奈的用手指着刘颖,刘颖笑的更开心了。
车开了,刘颖也不笑了,小跑着跟在客车后面,拼命地挥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