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荣幸,现在走吗?”李焱努力回忆着电视剧里那些“绅士”们的礼貌用语。
“如果您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
“……我需要回家收拾一下,您稍等。”李焱决定去见一见这个苏博林。当年苏雨墨自溺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自己只是惋惜没有保护好那个小丫头而已,没必要一直愧疚。
而且他还想把那件东西还给对方,本来就不是应该属于自己的,正好借此机会“物归原主”。
“您请便。”肖泰格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焱匆忙赶回家。那件东西被儿子收藏着,具体放在哪里不知道,但左右出不了小屋。
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于在三个木箱最下层那个里面找到了,装在一个铁盒子里,铁盒外面包着两层白布,上面还压着换季的棉被。
把扇子打开,李焱温柔的抚摸着扇面,良久之后又折叠好,把白布撕下来一块包好它,放入公文包里。想了想,又找出那两张“山寨版”扇面,也装进包里。
李焱当上调度长后,刘凤芝给他买了个真皮的公文包,还买了顶“鸭舌帽”,非让他“武装”起来,说现在是干部了,必须要有个样子。
又换了身干净衣服,李焱拎着公文包回到便民店。
“李先生,现在可以了?”肖泰格殷勤的迎上来。
“嗯,走吧。”李焱矜持的点点头。
……
这是一间套房,是安城宾馆里最高规格的房间,又叫“总统套房”,以前林颂北或韩泽奇来安城也不过住的标准间。标准间已经很豪华了,据说一晚上要一百二十块钱。这间“总统套房”怎么也得二百四十块钱,因为里面的设施比豪华更甚,简直是“奢华”。
就一个睡觉的地方,住一晚上要一个月工资,有钱人真舍得。李焱想着。
肖泰格敲门进去汇报后,房间门打开,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迎了出来。
“李焱先生,欢迎欢迎。”
“您好。”李焱客气的和对方握手。
两人分宾主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好后,中年人轻轻抬了下手,肖泰格退出房间,并把房门带上。
“我叫苏博林,是苏雨墨的哥哥。”中年人自我介绍。
“想到了,欢迎您回国。”
“其实早就该回来看看的,不过我父亲一直担心政策变化,所以一直不敢动身,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理解。”李焱不敢多说话,害怕露怯。
“十几年了,看得出华夏改革的决心很坚定,我才‘敢’回来的,可惜我的父亲母亲再没有机会踏上故土了。”
“确实挺遗憾的。”
接着苏博林和李焱聊起了苏家这些年的经历:
苏家是京城人,祖上在清朝的乾、嘉、道、咸四代都有人做过京官,最大做到过从二品的户部侍郎。
道光末年,因为同僚排挤,辞去官职,成为京城的平民百姓。可毕竟几代为官,所以苏家颇有些田产,还有几间铺面。
解放后,苏博林的爷爷把田地和铺面都捐给了国家,苏博林的父亲也进入当时的燕京大学也就是现在的京都大学中文系任教。
原本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分崩离析。
苏父原本谨小慎微,可防不住坏人构陷。苏父的一个学生,
苏父眼看,多亏他一位老朋友提前获知消息,知会了苏父。于是苏父连夜带着妻儿逃到羊城,然后辗转到了米国,投奔在那里的妹妹,也就是苏雨墨的姑姑。
因为事发突然,别说通知苏雨墨一起走,就是给她留个口信儿都办不到。就这样,当时正在伴山屯下乡的的知青苏雨墨,被“遗弃”在华夏。
苏雨墨的姑姑在米国已经成家,嫁给一个米国人,唯一的儿子户外探险时丧生,之后再无所出。所以姑姑姑父把苏博林视若亲生,两人死后,全部家产都留给了他。
其实苏父苏母人在米国,心里一直惦记着华夏的女儿,只不过当时两国不通信息,没办法知道苏雨墨的情况。
也不敢贸然联系。
直到1984年,辗转托到朋友去伴山屯打听,才知道女儿在他们走后的第二年就自溺离世了。
自此二老更不愿意提及回国,而且优思悔恨,于1988年和今年初先后辞世。
二老辞世后,苏博林又多方关注华夏动态,最终决定回国,将妹妹的骨灰带去米国,让她离开这伤心之地。
“李先生肯定疑惑,我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么多家事,毕竟我们素未谋面,甚至之前你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苏墨林说道。
“是有点儿。”
“其实你不知道我们,可我和我父母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
“啊?”李焱很惊讶,看来当年苏雨墨确实向她家里透露过自己。
苏博林站起来从身后桌台上抱过来一个精巧的木盒子,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这里面是雨墨下乡后写给我们的三封信,当年虽然走的仓促,但我父母也没有忘记将它们带上,在米国这么多年,这三封信成了他们思念女儿时的抚慰。这三封信里都提到了你,而且你的内容也越来越多。
从信里我们看得出你对雨墨非常照顾,你甚至已经成了她在那种艰苦环境中的依靠和希望。可惜生不逢时。
老爷子是今年元月三日去世的,本来临终前要我把这些烧掉,和他一起送走。可在弥留之际,却突然反悔,要我留下这三封信,还特意嘱咐我,如果将来有机会来到华夏,一定要找到你,把这三封信交给你,并且重重酬谢于你。”
苏博林说完,把木盒推向李焱。
李焱颤抖着双手,轻轻抚摸木盒,想打开,却怎么也用不上力。
“带回去看吧。”苏博林看出了李焱的激动,贴心的说道,“你现在应该需要一杯酒,红酒喝的惯吗?”
“可……可以。”
苏博林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浅浅的倒上一些,一杯递给李焱,一杯自己端在手里。
李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红酒不好喝,很苦。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焱想起自己这次来,还有一件事。于是他打开公文包,将那个布包拿出来。
“这个是苏家的东西。”李焱双手举着布包递向苏博林。
苏博林也是双手接过,却没有急着打开,只是稍稍用力捏了一下。
“确实是在你这里啊。”苏博林似乎知道布包里是什么。
“这是雨墨当年送给我的,在我手里保存了二十多年,现在物归原主。”
“你知道这把折扇的价值吗?”苏墨林问道。
“不清楚,不过我儿子说,上面的扇面至少要值几万块。”
“你儿子?他懂这些?”
“也不算懂,他平时喜欢收藏些乱七八糟的,所以大概了解一些。”
“这把折扇是苏家祖上传下来的,在米国至少要价值十万米金,换成人民币就是一百三十四万。”
“嚯,那更要还给你们了。”
苏博林观察着李焱,发现他仅仅是有一丝惊讶,上百万的数字对他没有再多的触动,仿佛这把扇子仅仅就是一把扇子,曾经是朋友间的赠与,现在是完璧归赵。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这个人眼里没有透出任何贪婪、懊悔、失望的神色,只是淡淡的惊讶。
苏博林二十七岁继承姑姑的产业,在商场游弋了十五年,这样的人还是第一次遇到。
苏博林打开布包,拿起折扇展开,先找到扇面上的落款和那个“暗记”,确定这就是苏家祖传的那把“清冬游山图”折扇,
待仔细看时,眉头逐渐皱起。
“这是怎么回事?”苏博林指着展开的折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