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唱白再次睁眼时，入眼的是老套的洁白天花板。
也不算洁白了。
因为潮湿的缘故，即便能看出有人用心保养，但也有些微微的泛黄。
伴随着身旁轻微的“沙沙”声，给人一种暮气的感觉。
视线转移，高唱白找到了“沙沙”声的来源。
坐在椅子上的白歌正抄着水果刀，心不在焉的削着苹果皮。
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宇宙真理，目光发散根本没有聚集到一处。
但是手上的动作仍然稳准，削下的果皮平整均匀。
高唱白瞅了两眼入神的白歌，随即就平移视线开始寻找张画川的身影。
当时在怪谈里张画川的状态十分恐怖，让他一直有些担心。
直到看见隔壁病床一身绷带双眼紧闭的张画川，这才安下了心。
挺好的。
还能躺病床上，说明还没死。
不然的话，按表算这会儿都该装盒了。
高唱白想着，抻了抻发酸的胳膊和腿。
裹紧被子看着白歌，享受这两天里难得的悠闲时光。
“你削苹果的样子，让我想到了一部电影里的主角。”
白歌闻言削苹果的动作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呵，男人。
终于开窍知道夸夸我了。
也不枉我绞尽脑汁的替你着想，该怎么开发自己。
电影主角……嘿嘿，小高还蛮有情调的嘛……
不知道是王祖贤，还是高圆圆？
白歌自我攻略的同时，有些期待的看向了高唱白。
为了保持惊喜感，她还特意没有读取高唱白的思维，故作矜持的问道。
谈恋爱嘛，总归要给自己一点儿期待感。
“什么电影的主角啊？”
“好不好看，好看的话我可以再陪你看一……”
“《大上海》里，那个削得一手好苹果的成大器。”
高唱白一脸认真的说道。
在他记忆里，那个电影里的魔都青皮大混混，和白歌拥有一样好的削水果技术。
甚至他认为就白歌目前展示的技术，还要略胜一筹。
高唱白摸着下巴仔细比较二人的技术特点，丝毫没有注意到白歌已经默默地开始读取他的思维。
并且白歌的脸色随着思维的读取，开始逐渐失去了笑容。
魔都……青皮？大混混？！
你礼貌吗？！
不会夸人可以不夸啊混蛋！
白歌深吸一口气。
面无表情的把手中削了大半的大苹果，塞进了高唱白嘴里，丝毫不在意型号不适配的问题。
面对这么大号儿的苹果，高唱白一边竭力咬住，一边抗议道。
“小白，这么大……”
“吃！”
白歌气鼓鼓的瞪了高唱白一眼，然后就翻出了手机，开始面无表情的打游戏。
嫌大？
大就对了！
噎死你个混蛋！
高唱白默默嚼着大苹果，眼睛的余光瞄见张画川一直颤抖的肩膀。
翻了个白眼，他直接开口揭破道。
“醒了不打招呼，还偷听墙角？”
“别憋着了……”
“想笑就笑吧，再把伤口憋开线了。”
“噗……哈哈哈哈哈！”
“咳嗯……大白，我现在严重怀疑如果没有特性，你还能不能交上女朋友。”
“成大器……哈哈哈哈哈霸道总裁爱上你……”
耳旁充满了张画川呲牙咧嘴的笑声， 高唱白翻了个白眼。
至于吗？笑得这么开心。
不就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吗……
虽然看起来，这个玩笑出了那么亿点点问题。
高唱白摸了摸鼻子，不自觉的开口转移话题。
“我刚刚回忆了一下，这次怪谈好像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多出来的线索，是不是也能折算成内部的兑换点数？”
“加上怪谈评价上浮到了近蓝色补偿的兑换点，这样凑吧凑吧，你的遗物大概是要有着落了。”
张画川摆了摆手，示意高唱白不用想这么多。
“不急，等陆露一会儿下班，会专门过来一趟。”
“到时候再问他详细，也不晚。”
看着张画川一副笃定的模样，高唱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咋知道？”
“当然是看我啊，我受这么重的伤，他下班高低要拎点儿酒菜过来。”
“放心放心，他心里有数。”
张画川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样的说法，引起了高唱白更大的好奇。
早前在知道河穿分局的奇葩选址，有张画川的一份“功劳”时，高唱白就意识到他混的不错。
但在张画川嘴里，他混得有点儿过于不错了。
领导探病要是拎点儿水果，那还属于正常范畴。
但是你让高唱白想象陆露那么一个板正的男人，拎着酒拎着菜来看张画川……
高唱白想象不到。
下意识的，高唱白好奇的问道。
“川儿，我这才发现你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你的职位。”
“看样子，你在局里很有牌面？跟你混能不能霸个女欺个男，早日开上库里南？”
“嗯……大概是不行，我现在只是个组长，行动四组组长。”
“库里南你跟我蹭不上了，你要是有条件，我能带你蹭蹭裤里丝……”
张画川玩笑开到一半，就感受到了来自白歌的注视，果断选择了闭嘴。
听到张画川半开玩笑的回答，高唱白一阵恍然。
明白了。
就是优秀员工代表呗。
领导需要拉拢的那一小撮干活的人。
这么说来，拎点儿酒菜专门探望也不过分。
打工卖命嘛，有酒有菜不寒颤了已经。
高唱白啃着苹果，看到张画川遗憾的表情刚想开口安慰两句。
不料张画川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他干沉默了。
“可惜了，我之前是副局长来的……”
“那时候哥们儿最风光，可惜你妹赶上啊！”
“当时的河穿分局说话管用的，就我和局长两个人，陆哥还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
“要说开库里南，也不是不可能……”
张画川露出回忆的神情，随即有些感慨的咂摸咂摸嘴。
看着张画川这一幅欠欠的凡尔赛表情，高唱白只感觉牙痒痒，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很简单嘛。”
“我是河穿市早成为玩家的那一小撮，但是因为特性不适配，所以实力一直不上不下。”
“局长因为特性的缘故又不管事儿，所以随着局里成员增多，副局长的责任就越来越重。”
“……虽然吧，我在局里边挺有面子，也救过那么几条人命，算是按得住那群刺儿头。”
“但咱要脸，总不能靠面子当个凑合副局长，这不是那么回事儿，你说对不？”
“最后一合计，拉倒吧……”
“陆哥上来，我下去，做个行动组组长正正好好。”
张画川说着，从床头柜随手掰了颗香蕉剥了起来。
“所以，你混得还不错？”
高唱白语气有些奇怪的问道。
“什么还不错……那是相当不错！”
张画川口含香蕉沫，梗着脖子炫耀着。
如果脖子上的线头没崩线的话，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看着一脸骄傲的张画川，高唱白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那为什么一定要接纳第二特性？”
“你原来的生活态度，不是一直突出一个随心所欲吗？”
“不贪钱不贪权更不贪色，人生最大目标，就是开个小卖部，老婆孩子热炕头……”
“如果不接纳第二特性，你一直这么干着不也挺好？”
“火里的每根柴都有自己的作用，我寻思也没规定玩家必须要一直提升实力吧？”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接纳特性失败，面临慢性死亡……”
面对高唱白的不解，张画川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颓唐。
“大白，你也知道我性子惫懒。”
“你也说了，我一心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我还记得当时拼命攒钱，就想有个自己的小生意。”
“但我钱攒够了。”
“炕头却没了。”
张画川说着，眼神中的失落呼之欲出。
“我从第一次怪谈死里逃生出来，局长就告诉我要远离正常人的社会。”
“包括我的家人，包括……我的老婆。”
“但其实。我还计划着和她生个一男一女来的……”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也回不去了。”
张画川摇了摇头一扫颓态，假装语气轻松的说道。
“自从那天起，我就找到了新的目标。”
“努力让自己强一点儿，守护这座城市。”
“如果悲剧已经发生在我身上，那我希望……悲剧只发生在我身上。”
“反正，我挺难死的。”
可能是话题有些沉重。
病房里的三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直到一声规律的敲门声，打破了病房里的安静。
“咚咚。”
“谁？请进。”
高唱白下意识的接口喊道。
他话音刚落，病房门就被推开。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拎着酒菜满脸疲惫的中年男人。
“我，陆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