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十四，朝早九点半。
屯门，龙鼓滩。
两个钓鱼佬，一高一矮，站在远离岸边的礁石上。虽然这两条友手里都拿着海钓的鱼竿，但看其心思，似乎都不再钓鱼上。
不远处的海面，一艘老式渔船鸣笛经过。矮个的钓鱼佬脸上露出一个滑稽的笑容，喃喃地说了句。“来了。”
“这个天时正是热。”眼下是农历八月，朝头早太阳就很猛。两条友站在礁石上冇遮冇掩，自然被晒到扑街。那高个的钓鱼佬摸了额头上的汗珠，他肤色白皙，一看就不经常户外运动。
“喂，琛哥，你饮唔饮水。”高个的钓鱼佬从脚下的箱子中拿出两瓶冰镇屈臣氏矿泉水，递了一瓶给旁边的矮仔。他口中叫做琛哥的矮仔，自然就是韩琛。
而他，便是昨晚凌晨半夜被韩琛通知今天早上来接货的甘国亮。
“来多几次你就习惯啦。”韩琛接过矿泉水，直接塞到了钓鱼装的口袋中。全程没有放下预感。他望着远处的老式渔船，同甘国亮说道。“同货主讲价捏，最大的上落就是包唔包运输。”
“如果要让他们运过来香港，起码贵两成。如果自己运，自然便宜很多。但是要做多不少功夫。”
“货在谁手里，就归谁的。收货之前一秒钟被抓，你都不用付钱。收获之后一秒如果被差佬抓了，钱可是要照付。这是行规。”
两人说着话的间隙，一阵引擎马达的轰鸣声响起，在甘国亮的视线中，一架快艇迅速在海面上滑行，来到渔船的附近。快艇上的有三人，前者认出其中一个是韩琛的头马迪路。
随着海面上泡沫逐渐破碎，快艇也停了下来。之间迪路在似乎抓起了海中的一个浮标。慢慢摸索中，一个用黑色防水布包裹着的箱子从水底下被拖了上船了。
迪路站起身子，向韩琛竖起了大拇指。后者笑道。“现在归我们了。”
“咩现在还有用水路的吗？”甘国亮反问道。
“就是大家都以为没有，这才安全点。”韩琛将快艇已经开回到岸边。随即拍了拍甘地的肩膀。“甘地，你昨日都几好戏哦。”
看来韩琛也是知道昨天倪坤和甘国亮是在演戏。也对，韩琛可是倪坤最为信任的人，整个倪家，倪坤瞒谁都不会瞒韩琛。
“唔好笑我啦。”甘国亮眼见韩琛今天心情不错，也打算套多一些他走粉的信息。“琛哥，你这段时间都行咗唔少货了。有冇咩秘籍教教细路我啊。”
说罢，他从钓鱼装口袋中掏出烟仔，抖出一根递给韩琛，并掏出倪坤送的古董打火机，帮其点燃。
“嘶~”韩琛深深出吐一口烟雾，随即望了望甘国亮手中的那个古董打火机，意味深长。随即笑道。“放心啦，大家自己兄弟。我一定会睇住你的。”
甘国亮也是笑笑，他四下望了望周围。发现这里有很多停靠在岸边的渔船。“琛哥，唔通坤叔的货仓在这里？”
这些渔船，能静能动。靠在岸边就是货仓，一旦发现有什么唔对路，唔使30分钟就可以开出公海。直接转移到澳门。想来也是很不错的位置。
“你不用管货仓在哪里。”韩琛砸吧砸吧嘴，似乎甘国亮的走私红万不是太对他的胃口。“总之货一到香港，自然就有人去收。工厂要开工，你就打电话通知我。我会把货送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就叫你的脚去拿。”
“跟我之前跟你说的出货方法一模一样。”
“总之你千万不要嫌麻烦。仓主，师傅，买家。每一层都要用脚隔开。脚和脚之前，千万不要让他们见面，就算差人拉到，也一定会断线。我们做庄家的，不是下下都要亲力亲为的，只要能看得紧就行。”
甘国亮点了点头，随即他也注意到，远处那艘渔船上的渔民，每一个身形精瘦，皮肤黝黑，就好似饿肚子过头的马骝一般。前者清晰记得，上一次倪坤用来打庄的那批货，是同菲律宾大毒枭卡洛伊拿的。所以后者一定同菲律宾那边的贩毒集团，关系紧密。
“琛哥，我们这些货，都是菲律宾货吗？之前我拆了几磅走出去，滴客仔都话纯度好高，一级货,AA+。”
“讲菲律宾，其实太浅显了。”韩琛像一个老师般，同甘国亮这个初哥科普知识。“除咗石油同埋军火，毒品就是世界上第三大贸易。”
“毒品种植分三个区域，金三角，金新月和南美哥伦比亚。”
“金新月包括阿富汗，巴基斯坦同埋伊朗的交接。主要供给欧洲。南美就去美加，金三角当然是主供亚洲了。不过有时候市场会变的，货也会走来走去。”
“鬼佬水最好搵，食水最深。”
“有几深？”甘国亮问道。
“从出产地拿一蚊美金的货，到了欧美，叫好像玩百家乐，连开十把庄。你能不能计算到。”讲到这里，韩琛突然下意识的笑笑，因为他之前同自己的头马迪路讲过这个问题。后者给出的答案是十蚊美金，十倍。
也是，古惑仔就是因为不会读书才社会打打杀杀做古惑仔。那些读得书的，都跑去做官了。他自然也不会认为眼前的甘地能说得出答案。
“一千零二十四蚊美金！”鬼知道甘地不止说得准，而且还很快。这倒是把韩琛吓了一跳。
他扭过头，上下打量了甘国亮几遍，这才扯着嘴角笑道。“唔怪之得坤哥这么看重你。甘地，你的而且确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做古惑仔浪费了。”
“中学数学题而已。”甘国亮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这道数学题，还真没有几个古惑仔能那么快速算出来。
“所以坤哥怀疑，是有别个市场上的大庄家，打算到香港来散货。”说道这里，韩琛的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坤叔现在是香港当之无愧的第一号大庄。”
“其他大捞家要来香港散货，第一件事一定要砌低我们倪家。就好似你以前搞定庆吉跛聪一样。”
“希望你同坤哥昨天演的那场戏，能让藏在我们倪家的内鬼早点浮头。”韩琛叹了一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敌人在明面上，至少要好对付许多。”
“叮铃铃，叮铃铃……”韩琛上衣口袋中的移动电话响起，“喂，搞定了是吧。你们散水。”
按下挂断键之后，韩琛左右望了望，随即就把电话抛到了水中。这可是最新款的摩托罗拉，价值上万。
“青马大厦，楼下二层停车场。红色的三代本田。车牌七三孖九。”韩琛蹲下身子，将鱼竿，折叠椅都收起。“对了，坤哥话。你这单大嘢。所以这条数，让你拖多两期。下个月把钱交翻给阿公就行。”
“甘地。”临走之前，他又回头望了甘国亮一眼。“你……你自己执山。今次的交易，唔会咁还顺利的。”
甘国亮点了点头，他明白韩琛的意思。今次的大单交易，倪家的那个内鬼好大可能也是知道。只要他知道，就一定不会让交易那么顺利进行下去。搞垮倪家，内鬼背后的大捞家才可以趁机占据市场。
“放心啦，琛哥。我会小心的。”甘国亮也收起鱼竿，跟随韩琛的脚步，也一起跳下礁石。
下了礁石，两人好似陌生人一般，一句说话都冇。一前一后，走出沙滩。等到韩琛上了车，甘国亮在越过马路中间的栏杆，路边停靠着一架红色三菱EVO。车头朝着于韩琛相反的方向。
“甘地哥。”司机是阿骢，他已经在车内等了一个多小时，丝毫不敢松懈。
“阿骢，载我落深水埗。”待到阿骢发动汽车引擎，甘国亮从兜内掏出移动电话。“喂，阿CO。你那边人手安排得怎么样了。”
听到确定的答复之后，甘国亮报出刚才的地址信息。“青马大厦，楼下二层停车场。红色的三代本田。车牌七三孖九。”
“货在车尾箱，拿到货之后。直接到工厂。”
等挂断了电话，甘国亮发现阿骢一脸好奇地在偷偷看倒后镜。“是唔是想知道我交代阿CO做的是什么？”
同洪兴深水埗堂主靓妈交易的事情，就连陈耀庆几人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具体的事项，全部都是由跛CO负责的。
“冇，我就只是望望。你放心甘地哥，不该知道的我一定不会好奇的。”阿骢急忙解释道。
“大家自己兄弟，那倒没有必要。我不是不相信你们几兄弟。”甘国亮靠在车窗边，望着车外迅速略过的景色。“而是知道得太多，对你们反而没有好心。反而会心挂住。你们几人倒是都有自己的事情，一定唔可以分心。”
“知道了，甘地哥。”
甘国亮说了一大堆，还是没有讲出来。“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你大佬阿庆也好，阿CO也罢。都有紧要事在身上。”
“你放心，做完今次的事情。大家都可以上位。”
说罢，在阿骢期许的眼神中，甘国亮缓缓合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
油麻地警署，毒品调查科的会议室。
NB的高级督察向荣站在一块写满了倪家各个大佬信息的黑板前面，对下属说道。“收到线人可靠消息，八月十五中秋节，也就是明日。倪家的深水埗堂主甘地，即将要同洪兴深水埗堂主靓妈进行毒品交易。”
“这批货市值超过五百万。”
“所以我现在宣布，大家明天取消销假。从现在开始，大家的不允许离开警署半步，电话全部上交。连夜制定行动计划。”
向荣望了望下面的十来个伙计。“今次的行动代号，叫做……！”
“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