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涯提着饭盒走进病房时,家乐正百无聊赖地侧卧在病床上,眼睛望着门口,听到动静,看见是陈无涯后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你这反应也直白了吧?”陈无涯好笑地看着家乐的馒头脸。
“他都等了一早上了,”雷鸣啃着一个苹果,砸吧砸吧嘴,“不是他等的人,他能不失望吗?”
“这汤是我姐早起煨的。”陈无涯将饭盒放到床头柜上。
“有容姐呢?”
“当然是上班了,公司今天有急事要处理。”
“哦!”家乐失望地说道。
“你今天怎么样啊?”
“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雷鸣将病床上的饭桌撑起来,将菜一一摆出来,这些动作他做起来已经很熟练了。
“这么快?他的脸还肿成这样呢?”
“那是皮外伤,等过一段时间就消了。”
听说出院家乐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任由陈无涯将他扶起来,闷闷不乐地吃着陈有容准备的饭菜。
服侍家乐吃完饭睡下了,雷鸣要回工作室了,陈无涯要回公司,两人在医院门口分手。
“那再见了。”陈无涯挥挥手。
“再见。”雷鸣将鸭舌帽压得低低的,招招手转身走了。
陈无涯看着雷鸣躬着的身形,有瞬间的闪神。雷鸣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有时间就泡在工作室里,但是他好像哪根神经突然搭错了。
“无涯,跟你们公司签约有什么要求吗?”雷鸣这么问他的时候,陈无涯还以为他只是在询问自己签约的问题,所以只是随口说了句他也不清楚。
“不知道你们公司签不签乐队啊?”
“乐队?我们吗?”陈无涯震惊得停下了手下的动作。
“我们可以吗?”雷鸣期待得看着陈无涯。
陈无涯审视地看着雷鸣。在学校那会,他们尝试做过几个demo送到经纪公司或者音乐制作室,虽然不至于无人问津,但对他们感兴趣的公司或制作人,都一致提出了需要他们改变音乐风格的要求,funk在国内甚至国际上都是小众音乐,注定赚不了大钱。当时的他们意气风发,觉得如果做音乐只是为了赚钱,那也就失去他们做音乐的初衷了,没有公司愿意签约没关系,他们可以自己做,但现实还是打脸了,虽然现在自媒体平台发视频是简单多了,但是不会经营的话,一样没有流量。经过半年的坚持,大钧在教育补习班找了个教架子鼓的工作,家乐回到了父亲的公司,陈无涯继续他在黄曾工作室的工作,只有雷鸣一直在坚持。
“你怎么突然想要找个经纪公司了?”
“随便问问。”雷鸣不在意地耸耸肩。
雷鸣一直坚信他的音乐总有一天会被人所喜爱,所以他从来没有气馁,没有放弃过,就算吃的是馒头,喝的是白开水,他也没有觉得幸苦,每每做出一首喜欢的旋律时,他比吃了山珍海味还要满足。现在想想那段日子,或许有自己喜欢的音乐梦想支持着自己,但其实陈无涯在旁边的陪伴也功不可没,他白天吃馒头喝白开水,陈无涯晚上会拎着卤菜啤酒过来,他的每一段旋律,陈无涯都会附和,是陈无涯让他能够一门心思投入到音乐中。所以当陈无涯拿出一大笔钱组建录音棚时,雷鸣一点都没有客气,因为他知道陈无涯的音乐梦想一点不比他的逊色。但是现在他突然发现陈无涯跟他正在渐行渐远,他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圈子。还有那个叫邵庭轩的,一个电话就帮他们解决了所有困难。雷鸣的某根神经一听到邵庭轩的名字就紧绷起来,就像猫遇到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时,竖起颈毛,张嘴龇牙。
雷鸣转头看向走远的陈无涯,他拿着手机,正在跟谁聊着什么。难道又是那个邵庭轩吗?
“嗯!”陈无涯点点头,秦可在电话那头将经纪公司的答复慢慢叙述给陈无涯。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经纪公司的答复,就是秦可的答复,那个所谓的经纪公司就是秦可说了算,不过他也不想让陈无涯有心理压力,所以他还是咨询了一下经纪公司的负责人。这是秦可第一次咨询他有关公司业务的事,负责人震惊之余,只有满口答应,虽然他的顶头上司是邝志超,但邝志超对他的要求只有一个:一切以秦可为准。现在秦可向他推荐一个音乐组合,负责人眉头都没皱就答应下来了。
“具体的事宜等你朋友伤好了再说吧?问题不大。”
“真是太感谢你了。”陈无涯没想到只是跟秦可提了一句,秦可比他还上心。
“我是巴不得和你在一起工作呢。你不知道你走了以后,高导愁得头发都白了。”
“怎么了?”
秦可来劲了,倒豆子似的跟陈无涯说了这小半个月来,在剧组发生的事情。最主要的还是赵倩,她好像榜上了大款,那边一直给高导施加压力,让他给赵倩加戏。可是潇潇也不是好惹的,每次看到高导偏向赵倩就寸步不让,两个女人闹得剧组鸡犬不宁。
“只是没想到邵庭轩会袖手旁观。”最后秦可发出灵魂般的感叹。
“邵庭轩没管吗?”猛地在秦可的嘴里听的邵庭轩的名字,陈无涯立马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是啊,邵大神现在只忙着谈恋爱,对其他事一概不管。”
“邵庭轩谈恋爱了啊。。。”陈无涯不好意思的重复道。
“肯定的啊,没想到邵大神谈个恋爱还那么纯情,只要下戏了,就抱着手机不撒手。”秦可顿了顿,“也不知道大神的恋爱对象是谁?”
那个人就是我啊,陈无涯红着脸想到。
“你知道大神的对象是谁吗?”秦可八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不,我不知道。”陈无涯立马否认。
“也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陈无涯默默在心里嘀咕,这次你错了,我对这些了解得比任何人都多。
两人又胡乱讲了一些有的没的,挂上电话后,陈无涯深深呼了一口气。他跟邵庭轩的关系就像他现在站的丁字路口,直走是没有路的。他一直欺骗自己,这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但是邵庭轩的名气注定这段关系根本就藏不住,如果被发现,对邵庭轩的事业会有影响吗?姐姐会支持吗?还有朋友们会有什么看法?陈无涯挥去头脑中的胡思乱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什么样的困难都会克服的。只是陈无涯没想到,困难来得这么快。
到了公司,陈无涯就被蔡总拉进了办公司,比起一开始公式般的冷漠,蔡总对陈无涯的态度温和多了。虽然他婉拒了与陈无涯所在乐队的合作,但他在陈无涯身上看到了演艺方面的广大空间。今天他就是想要说服陈无涯不要搞什么乐队了,专心演戏,等有了知名度,搞音乐就简单多了。
“无涯,最近傅导在筹拍他的新电影,你有没有兴趣啊?”
陈无涯点点头,他当然想跟大导演合作,不过这样的机会是多少人挤破头脑都会争取的,虽然进入娱乐圈只有不到两个月,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要演技没有演技,要资源没有资源,根本没法跟别人比。
“这就对了,上次我也跟你说了,演技这东西是要多磨砺的,你不能三心两意,鱼与熊掌是不可能兼得的。”说着拿出好几分文件夹,“这里有几个演出机会,虽然不是什么大角色,但对你这种新人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说着将文件夹不由分说的递给陈无涯,“你回去看看,这几个角色都挺适合你的。”
“谢谢蔡总,我回去会认真看的。”陈无涯拿着厚厚一叠资料。
“嗯嗯。”蔡总点点头,“傅导那边我们也会争取的。”
陈无涯拿着资料走出公司时,天已经黑了,他想着绕到医院去看看家乐,然后再回家。
来到医院,陈无涯就看到家乐满脸笑容地倚在床上吃苹果,苹果都被切成了一口一块。
“我姐来过了?”陈无涯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到陈有容的影子,但是看家乐那个样子就知道陈有容肯定来过了。
“哦~你来了。”家乐眼睛都离不开电视。
“你说的是小伙子的女朋友吧?”隔壁床的大爷八卦道。
听到这句话,家乐的嘴都咧到耳后根了。
“那真是个好姑娘,不仅对家乐上心,对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很客气,现在这么朴实的姑娘不多了。”老人絮絮叨叨的从陈有容讲到了自己的老伴,他的老伴年轻的时候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不像他儿媳妇,两手不沾阳春水,他住院就来看了一次,其他都是他儿子在照顾。
“你女朋友年纪也不小了吧,什么时候结婚啊?”说着说着老人就聊到了婚姻上来,家乐现在的猪头样,老人根本辨别不出他的年纪大小,不过看陈有容应该年纪不小了。
家乐停下了手中吃苹果的动作,他再逃避也无法躲开有容的男朋友根本不是他,有一天有容会结婚,而新郎不是他。
“等时机到了就会结的。”陈无涯笑嘻嘻地打发老头。
“早点结好,结了婚才能成家,成家了才能立业。。。”
“大爷,你要不要吃个苹果啊?”陈无涯不由分说地将苹果递给大爷。
大爷也不傻,看出他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拿了苹果也就闭嘴了。
“家乐,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陈无涯本来是不想这么快把经纪公司愿意签他们的事告诉他的,但是也许这点事能让家乐从失恋中走出来。
“什么好消息?”家乐恹恹地说道。
“有经纪公司愿意签我们了。”陈无涯尽量说得雀跃一点。
“哦。。。”家乐根本提不起兴趣。
“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出歌,开演唱会了。”
家乐抬头给了陈无涯你不要白日做梦的表情。
“我说真的,开演唱会不是一直都是我们的梦想吗?”
家乐低着头不说话。
“家乐。”
“无涯,我累了。”家乐闷闷地说道。
陈无涯看着侧卧着的家乐,默默关上了病房的门。陈无涯没想到他姐的恋爱对家乐打击这么大,大到连他一直的梦想都黯然失色了。多少次在狭窄的录音棚里,家乐眉飞色舞地讲着要在大舞台上表演,多少次在电话里,家乐为了音乐梦与父亲据理力争,多少次在出租屋里,家乐为了混音熬得满眼通红。现在的他仿佛失了灵魂,没了力量。
陈无涯溜溜达达来到了工作室,不意外地看到工作室的灯还亮着。
“无涯,你来了。”雷鸣抬头看了眼陈无涯,指指面前的透明玻璃,玻璃后面就是录音室,“刚好,我们试下录音效果。”
陈无涯放下东西,一头钻进录音室里。拿起放在一旁的吉他,调好音准,做了个准备好了的动作。
陈无涯沉浸在音乐的海洋里,仿佛一条没有任何烦恼的鱼,他畅游在广阔的大海里,感受水流划过背鳍,激起点点泡沫,享受跟鱼群追逐打闹的乐趣,沉浸在漂浮的惬意。
“收音做得太好了?”雷鸣皱着眉头说道。
“总好象缺了点什么?”陈无涯仔细听了录音。
“有点回音就好了。”
雷鸣一点拨陈无涯也就没明白了,收音确实完美,可能是装修效果太好或者是根本没考虑回音,所以完美的过滤掉了。
“话说回来,你这首歌是原创?”雷鸣纠结一会儿也就释怀了,录音棚就像新鞋子,开始可能磨脚,但是多穿几次也就合适了。
“高导让我作一首电视剧的bgm,陆陆续续写了点。”
“很好听。”
陈无涯狐疑地看着雷鸣,雷鸣一直对流行音乐不屑一顾,按照他的说法,这些音乐都是一个调子,只要听一首就够了。
“你不觉得无聊?”
“无聊什么,每种音乐都有受众,我不喜欢并不代表别人不喜欢。”
陈无涯本来想刺刺他的,雷鸣说过的有关音乐的高谈阔论都能出一本书了。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能感受到雷鸣的转变,他希望这是种好的变化。
邵庭轩的面前放着一叠他跟潇潇的照片,随手翻了翻,不得不说狗仔的拍摄角度就是刁钻,明明只是简单的吃个饭,却被写成了酒店缠绵四五个小时。
“这种照片现在还有人信吗?”邵庭轩不在意地说道。
“想相信的人总会信的。”助理像是看透了一切。
“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
“狗仔传给我的,问我要不要花钱买,要是不买的话他就直接发到网络上了。”平时金助理是不会拿这种事烦邵庭轩的,他自己会酌情处理,有时会花钱买回来,但更多的时候就直接无视了,因为捕风捉影的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那就买下来吧。”邵庭轩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狗仔是过度解读了,就这几张照片根本说明不了问题。”
“这张还挺清晰的。”邵庭轩拿起一张他跟在潇潇后面等电梯的照片,只要稍加想象,什么样的故事都编得出来。
‘这张有什么问题?你跟潇潇更亲密的照片都被人拍过。’金助理在心里呐喊,但到嘴的话却是,“拍的是不错。”
“还有这两张。”邵庭轩从中挑出两张照片,一前一后放在等电梯的那张旁边,前面一张是邵庭轩走进酒店,潇潇跟在后面的照片,两人都低垂着头,但明眼人还是一下就可以认出他们,后一张是邵庭轩出酒店的样子,虽然没见到潇潇,但一点不影响讲故事。这不妥妥就是邵庭轩与潇潇相约酒店约会,缠绵四五个小时嘛。
“可是你们只是去酒店顶层参加晚宴,那天很多人都在场的。”助理到是觉得就是发到网上也不会有多大事,但是邵庭轩最近的举动,明显在与所有女人划清界限。就拿等电梯那张照片来说吧,要是以前,邵庭轩根本不会离着潇潇那么远,他跟潇潇的关系不能说亲密,但绝对不会避嫌。
“可是有些人不知道啊。”邵庭轩摸摸下巴,不知道无涯看到这些照片会有什么想法,笑笑就过去了,还是闷声吃醋,或者是跟他吵闹一番?算了,他还是提早报备吧,他可不想出现任何陈无涯误会他的绯闻。
“谁管那些人啊?”金助理认真地说道,他跟着邵庭轩很长时间了,知道邵庭轩的性格,对不在意的人,他根本连管都不会管,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小金呐,等你有在意的人就不会这么想了。”邵庭轩语重心长的说道。
金助理心中的猜想又一次被验证了,邵大神谈恋爱了,对象不是潇潇,也不是那天参加聚餐的女人。虽然那个女人被邵大神藏得很深,但邵大神绝对是来真的了。
“邵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金助理抖抖霍霍地问道,这虽然是大神的私事,但是周围的人都恨不得拿着放大镜,望远镜全方位的观察他,而助理的工作之一就是要挡住这些视线,努力维持大神的神秘感。其实,金助理有时候还挺同情邵庭轩的,没有一点阳光下的私生活,他是真心希望邵庭轩能找到一个喜爱的对象,而那个对象最好能经受住外界探究的视线。
“是啊。”邵庭轩大大方方地说道,“不过,我比较害羞,就不跟你具体说了。”说着邵庭轩举着手机,递给金助理,“你看。”
金助理还以为是邵大神让他看的是他女朋友,还稍稍期待了一下。没想到是邵庭轩改的状态,从单身改为了热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