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秃鹫从高空坠落，剧烈挣扎，双翼拍碎了两边供电厂房。
生气在一点点消失。
各部队散到四周，相继发射乙呐电网。
巨大的机械秃鹫被压在网下，奄奄一息。
它拧过头，最后一眼，望向远处的洛砚。
金黄色的瞳孔愈发黯淡，眼皮越来越重，缓缓下沉。
面对击杀它的人。
眸子里没有一丝愤怒，也没有怨恨和痛苦。
洛砚内心莫名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眼眶有些发红。
他想起小时候在教令院，那只经常陪他吃饭的黄毛流浪狗。
它病死前，也是这种眼神。
【赢了！】
语音里传来众人激动的声音，打断了洛砚的回忆。
【漂亮】
菲简单地称赞道。
【新人厉害啊】
【这要搁我拿那枚子弹估计手都在抖】
【大功臣过来一起庆祝啊】
“不用了。”洛砚拒绝道。
总感觉莫名心塞，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有。
有种揪心的难受。
就仿佛，死的那个，是自己多年的好友。
洛砚关闭语音，奔向一个被打破窗的超市，打算在里面过一夜。
今晚，注定是人类最狂欢的一晚。
一天击杀两个赤骸，攻下两个枢纽。
史无前例。
这种亢奋足够让他们忘记去细数牺牲。
情报指挥中心的刘浪收到捷报时也一脸不敢置信。
“这么顺利？神兵天降了？”
当他细看报告时，发现了洛砚的名字。
眉头不由得微皱，眼神透露出一丝迷茫。
“这不是你一直特别关注的那个吗？”一旁的罗天调侃道。
“让一个B级去发射降龙T3，作战指挥部也是真敢啊。”
刘浪沉默不语，还在细看报告。
两次击杀赤骸都跟洛砚有关，一次负责标位置，一次是直接击杀。
“呵，还怀疑人家呢？”
罗天端来一杯咖啡，递到刘浪面前笑道。
“击杀赤骸获取信任也不是不可能。”刘浪抿了一口沉声道，“只有亲手击杀中枢才能洗清一个人的所有嫌疑。”
“不然，都有可能是在演，在装。”
罗天听罢，哑然失笑：“希望吧。”
“真能拿下中枢人头，一等功稳了。”
“唉...夏龙多少年没出过一等功了。”
刘浪没理会罗天，又抿了一口咖啡，目光在数十个监控间来回流转，在最后的胜利到来之前，在中枢倒下之前，都还不能大意。
这一夜，各指挥部在亢奋中通宵。
燕都只剩两个赤骸，眷属的融合成功被抵制住，时间充足，胜利就在眼前了。
另一边，洛砚坐在地上，背靠墙壁，左右辗转反侧。
一闭上眼，脑海就闪过机械秃鹫临死前看他那眼神。
为什么没有一点愤怒，怨恨？
还有之前那群机械猎犬，为什么不发动攻击？
为什么为什么...
“啊...”越想越抓狂。
“难道说，我真是演员，入戏了？”
“啊...我特么傻逼吧，怜悯敌人干嘛呢？”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可惜四周太冷清，不然他都想抓一只机怪虫问一问。
心绪异常烦躁，洛砚起身在超市四处翻找，吃了些促眠保健食品才得以安稳入眠。
新的一天。
2089年4月1日，旧世代的愚人节，清晨。
阳光。
自然醒。
洛砚揉了下眼。
观测者自动开启，扫描四周环境，观测高空那机械茧的情况。
昨天两个枢纽的攻破给机械茧造成了显著影响，整个轮廓差不多小了一圈。
融合速度也慢了许多，目测起码还得十几小时。
如果今天能像昨天那样顺利拿下最后两个枢纽，就是人类的完全大胜利。
目前还剩下南部的气象台，和中央城区的政法大楼。
守卫这两地方的赤骸也异常凶猛，一条机械蠕虫，一只机械霸王龙。
原本分去其他枢纽的机怪虫全汇到它们那，整个体型比刚出现时大了半圈。
洛砚奔向中央城区。
没别的，主要是这霸王龙看起来移动速度没那蠕虫快。
作为一个狙击手，最怕也最讨厌移动速度快还会钻地的敌人。
虽然这些机械怪物都受限于守护区，不会主动跑出圈攻击人。
“这体型可真让人丧失战意。”
洛砚来到中央城区附近亲眼目睹了机械霸王龙，有种源自基因的胆颤。
近三十米高的钢铁巨兽。
晶核在心脏处，外面裹着层层钢架。
刚打破最外一层，就瞬间治愈恢复。
只看了三分钟战场，洛砚便得出结论-当前火力级别，赢不了。
洛砚调转视线，投向市野民区。
还有多好普通人没来得及进入防空洞，他们只能缩在半塌的房子里。
“嘭！”
洛砚一枪干掉一只准备袭击普通人的低阶超机怪虫。
一般情况下，低阶的超机怪虫更倾向于本能行动，饿了还是会攻击普通人。
“没事吧。”洛砚来到半塌的房子内。
角落里那对母女有些眼熟，她们蜷缩着身子，沉默不语，看到洛砚后更是紧张到极点。
“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防空洞。”
这房间随时有崩塌的可能，而且附近还是战区。
“大坏蛋！”小女孩冲上前朝洛砚骂道。
母亲急忙捂住她的嘴，惊恐地往后退。
洛砚这时才意识到。
在表世界燕都普通人的眼里，他是侵略者，是发起战争的人。
他们可不懂什么里世界，什么真相，他们只知道，和平没了，幸福没了。
洛砚上下打量了会小女孩，一个恍然。
脱下头盔哑然失笑：“还记得我吗？”
“大哥哥！”小女孩挣开妈妈手惊呼道。
这是怎样的缘分，他竟再次相遇在三方演习救下的那对母女。
想到外面的战争，小女孩姜姜看着他，笑容消失，嘴角下拉：“大哥哥是坏蛋吗？”
洛砚笑了笑，没直接回答这问题，而是哄小孩般笑道：“跟大哥哥去防空洞好不好？”
姜姜愣愣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妈妈，目光清澈毫无杂质：
“大哥哥是之前救我们的那个好人。”
女孩母亲诧异地看了洛砚一眼，心中的慌乱降了不少，连忙点头道：
“谢谢你，谢谢。”
洛砚浅淡一笑，没再多说什么，护送两人到附近的防空洞运送门。
“大哥哥再见！”姜姜进门前朝他挥手笑道。
洛砚也微笑着朝她摆了摆手，内心却是一阵迷茫。
自己，算好人吗...
像她们这样的难民还有很多很多。
躺在地上的普通人尸体，都没人去数过。
清醒真的重要吗？
还是幸福更重要？
洛砚手握千阙，沉默不言，在战场窜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