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部传来的强烈痛意让她无暇理会外面的声音。
她动了一下,身体像重组了一遍,疼的抽搐。
右小腿缠上重重一层绷带,包裹的像个木乃伊,厚重又笨拙。
阳台边的男人听到动静,立刻起身而来。
“真真,你醒了,还有没有不舒服?”
姜雨真半睁开眼,看着萧牧生那张多日没休息好而发青的脸,半晌才想起昏迷前那段记忆。
“你...你怎么来了?”
她记得昏迷之前,没见到萧牧生。
“那晚的火灾,我去阮棠公寓找你,后来一直陪你在医院。”
原来是这样。
“谢谢你,我昏迷了很久吧?”
“十天左右。”
十天?
竟然已经过了十天。
她无意识发愣,想起昏迷前的场景,以及那个火场中舍命救她的男人...
那人是...封闻野。
她恢复了几分清醒,问他,“那夜把我从火场中救出来的人,是封闻野,对吗?”
萧牧生为她整理被子的动作一停,脸上阴霾一扫而过,随即恢复如常。
“嗯。”
姜雨真立刻想要起身,但身体刚动,就被他按住肩膀。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先别乱动,你在大火里内脏受到损害,现在需要静养,小腿也有疤痕,如果不按照医生的叮嘱,会留疤。”
可她顾不得那么多,急切的问,“封闻野呢,他怎么样了?”
萧牧生沉默不语。
她的心一点点下沉,缓慢费力的抬起胳膊握住他的衣袖,“他怎么样了,告诉我好吗?我真的很想知道。”
她昏迷前清晰看到封闻野的伤口被烫的掉了一层皮,闹着血刺啦胡的热气,光是想想就让人害怕。
“封闻野几处重度烧伤,原本伤口崩裂,脊椎手术重做,现在人在重症监护室。”
重度烧伤...伤口崩裂...
任何一个伤都是致命的。
她想起那晚封闻野背起她时,后背膈着她的东西,那是他带的脊椎固定器。
他的腰明明还没恢复,却不顾性命冲进来,背她出了火场。
他还要命吗?
她眼泪不自觉流下,掀开被子,笨拙的下床,“我去看他一眼,就一眼。”
萧牧生拦住她,“真真,你清醒一点,封闻野现在在重症监护室,一天只能一个人进,陆渝白在陪护,有任何危险他会第一时间察觉,这是眼下最稳妥的方法。”
她的眼里不由自主蓄满泪水,呆愣的看着萧牧生,思考他的话。
“我真的想去看看他。”
萧牧生将她的模样收入眼底,心底有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嘶鸣,痛意被撕扯后又蔓延,变为苦涩。
他极想让她忘了封闻野,但沉默良久后,说出口的却是,“你好好修养,等他有任何情况,我会告诉你。”
“真真,他用命护你活着,你现在好好养伤才是他最想看到的,别辜负了他。”
姜雨真怔然,顿了一下后才用轻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呢喃一句,“他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呢。”
在那一瞬间,她清晰的听到自己内心深处传来一阵崩塌的声音。
往后的几天,她如萧牧生所说,一直听从医生的嘱咐,好好养伤,但话少了很多。
萧牧生为她找来了普尔曼最有名的烧伤科医生,为她治疗小腿烧伤,每天各种仪器轮番上阵。
不出几天,腿上的烧伤已经轻的只剩一点小痕迹。
阮棠知道她醒来时,急吼吼跑来哭了一顿,字里行间都是愧疚。
姜雨真看阮棠哭的梨花带雨,反倒过来安慰她。
这几天边里时不时会给阮棠打电话,有时是和姜雨真聊天的时候,每次都是酩酊大醉,说一些能否复合或是回忆过去的天方夜谭。
姜雨真不理解这男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后来从阮棠口中得知尼赫迈亚家族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事情时,还有些唏嘘。
一切都是边里自己作的,过去三年他对阮棠爱答不理,现在蜜莉恩出轨丑闻爆出,他倒开始怀念了。
姜雨真伤的没多重,萧牧生又请了有名的医生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医院,她的伤很快恢复。
一个星期后,她出了院。
封闻野在普尔曼一家私人医院,她打听到地址后,时常偷偷去看望封闻野。
封闻野所在的病房在顶层,楼梯口就有保镖看守,一层楼全部封闭,重症监护室也是独立的。
姜雨真只能从电梯里远远望一眼,看到叶琰和祁淼日复一日守在重症监护室外。
后来,她终于鼓起勇气,大着胆子上前去问叶琰情况如何,没想到得到的消息依旧是昏迷不醒,连陆渝白都无可奈何。
姜雨真当即感觉天旋地转,一阵晕眩。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怎么还不醒呢,怎么会无可奈何呢。
再后来,季时予也来了。
姜雨真生出一种羞愧感,如果不是她,封闻野何至于此。
看完封闻野后,她在医院一楼的走廊里坐了很久。
直到夜幕昏暗,她才出了医院。
一辆熟悉的布加迪停在医院门口,见她出来,亮起灯光。
天气转暖,但夜晚的风冷。
萧牧生什么也没问,下车将提前带来的大衣为她披上,又打开车门,将她带上车。
姜雨真闷声,“谢谢你。”
“客气什么,是我自愿的,”他直视前方,“开车。”
布加迪驶动,将她送回家。
她下车告别后离开,伯尼目送她越来越薄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问身后的萧牧生,“Earl先生,接下来怎么办?”
萧牧生十指交叉,垂眸沉思什么,“纵火的凶手,找到了么?”
“找到了,是蜜莉恩雇凶杀人,凶手已经被边里一枪杀死。”
“雇凶杀人...蜜莉恩就不是原凶么。”
“Earl先生,您的意思是...”
“真真在病床上躺了十天,我不希望凶手能完好无损的逍遥法外。”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这就去处理。”
往后的几天,萧牧生一直接送姜雨真。送她去学校,送她去医院,日复一日。
蜜莉恩在r国的声誉已经烂到极点,人们一提起她,想到的只有“荡/妇”一词。
她的父亲母亲嫌弃她丢人,将她从家中赶了出去。
她又去希郡跪了几天,原本想让索妮娅或边里同情她,再把她接回去,没想到只迎来了保镖的驱赶和暴打。
她没办法,之前边里送她的钱她都给了费奇当酬劳,现在身无分文,只能当掉那些追求者们送的包包首饰换来一点钱,租住在最便宜的地下室里,找一份夜场的工作维生。
受尽讥讽,狼狈不堪。
偶然一天,她凌晨下班回家的途中,醉酒时走在马路边,忽然对面一辆行驶来的车失控,直接将她撞飞。
司机扔下一沓钱后逃逸,钱又被路过的人拿走,顺带“好心”的为她报了警。
她进了手术室,昏迷了几天。
醒来后医生告诉她,她的双腿抢救无效瘫痪,每天只能躺在床上。
蜜莉恩受不了这种后半生只能躺在床上的生活,选择服药自杀。
这件新闻又引起轩然大波,姜雨真看到媒体报道时,刚到医院门口。
她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说恶有恶报。
如果不是蜜莉恩鬼迷心窍,她和阮棠不会住院,封闻野也不会至今躺在病床不醒,她不同情蜜莉恩。
将手机屏幕熄灭,她像往常一样乘坐电梯到顶层。
可电梯打开却是空旷一片,原本看守的保镖没了。
重症监护室外的叶琰、祁淼和季时予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