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真想舒起假笑回应,但脸上像僵了,怎么都笑不出来,扯出的弧度比哭还难看。
萧牧生:“不想笑就别笑了,你受伤了?”
他不瞎,能看到她满身血迹和脖子上纱布染红的伤口。
她下意识想捂住脖子,“一点小伤,已经处理好了。”
伤痕的确已经不疼了,流血的地方被消毒包扎,但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发虚,她想尽快找个地方休息。
萧牧生没听她的话,上前将她的手拿开,仔细打量伤处,“和封闻野发生什么了,他舍不得放你离开,这些伤是他弄的,是么?”
她摇头,“不是,是他主动放我走的。”
一想起那个场景,她心底依旧能泛起涟漪,久久不平静。
“哦?他性子怎么变了?”他眼神多了玩味,“以前你离开的时候恨不得要他半条命,怎么这次爽快了?”
姜雨真抿唇,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扯开话题——
“无论如何,萧总,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应该现在还在L国。你的恩情我这辈子没齿难忘,如果以后需要我做什么,请尽管开口。”
她想对他鞠一躬,但一动就牵引伤口,身体僵的像冻鱼,只能动动脖子点头示意。
萧牧生但笑不语,浅色眸子落在她脸上,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姜雨真:“关于温姜公司的股份,我现在不太方便,能不能麻烦萧总拟定一份股权转让合同,我接受所有条件,合同拟定完后我签字,会将手中所有股份转让给你。”
他问,“都给我了,你要什么?”
她摇头,“我什么都不要了。”
“那可是你父母留下的东西,你舍得么?或者我该问,你以后不打算回哥州了么?”
她怔愣一下,面无血色的脸上露出无奈一笑,“萧总不要和我开玩笑了,我还能回去吗。”
她好不容易才脱离封闻野的管辖,再回哥州无异于自投罗网。
更何况,临走时封闻野的一句话始终在她耳边回荡,久久不散——
“走远一点,别出现在我面前。”
她...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
“听起来有点可怜,但这也是你的新生,”萧牧生眼中多了深意,“那点股份,你自己留着吧。”
她错愕,“不用,说好了给你的,我不能食言。”
她无法再心安理得接受萧牧生的帮助,他帮了她那么多次,她必须要拿东西报答。
虽然温姜公司的股份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但这已经是她目前唯一能拿的出的东西。
萧牧生看透她的想法,“姜雨真,我帮你是出于自愿,没想过让你回报什么,你不必和我客气。”
“你初到D国,需要资金的地方很多,那点股份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吧。”
姜雨真刚打算说出的话再次转为沉默。
萧牧生说的没错,她现在没有收入,以前攒的钱也都给阚洛当做学费了,股份分红是她唯一的资金来源。
最终,她留下百分之二的股份,剩下依旧坚持转给萧牧生,承诺剩下的等她找到工作再给他。
萧牧生不虞,“姜雨真,这么急着跟我划清界限?”
“不是,转让股份是我之前承诺过你的事,我要说到做到。”
他气笑了,“你知道没钱在D国举步维艰么?”
“没关系,我大学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在国外,那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也没什么。”
他脸色闪过复杂,“你真拗。”
姜雨真不知道他的话什么意思,犹豫怎么回答时,一张银卡扔在她手上。
银卡干干净净,上方没有多余繁杂的图案和字迹,是一张私人银行卡。
“密码六个六,没有限额,只要你不买军事武器,整个D国随便刷。”
话音刚落,那张卡瞬间回到他手上。
他脸一黑,看着拒绝他好意的姜雨真,“你真准备买军事武器?怎么,准备回L国打封闻野?”
“不是,”她摇头,“我说过了,我一个人可以生活,不需要任何人的救济。”
他脸黑成墨,“你可真是...”
他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面前这个女人,他的好意通通被她拒之门外,即使她在他面前,两人好像也隔了一层无形屏障。
但没关系,现在她在他的地界,他有的是时间陪她。
他并没强迫她收下银卡,而是将她带到医院里重新包扎了一遍伤口,在医院暂住两晚观察伤处,又让名下的品牌店送来几套衣服给她换上。
出院后,他带她去早已提前整理出的一套D国繁华商街的平层,当做她的新家。
但被她婉拒。
离开的时候,萧牧生挡住她的去路,“是觉得这个地方小?”
“不是,萧总,你已经帮助我很多,我不能再麻烦你。”
“我乐意被你麻烦。”
她瞪大眼抬头看他,对上他浅色眸子又飞快错开目光,“萧总,谢谢你帮助我,但我...有自己的想法。”
说完,她逃也似离开,留萧牧生一人在空旷走廊中。
片刻后,他自嘲一笑。
姜雨真沿街找了个小酒店暂住,窗外就是一条街,一到夜晚虽然喧闹,但也多了人烟味。
她坐在窗边,望着的人来人往的一幅幅异国面孔,心中却无端生出一抹空寂。
休息了一晚上后,她跑了几条街,因为不熟悉D国语言,她用鳖足的沟通,在经历了许多白眼后艰难的买了一张新电话卡和充电线后,又匆匆回到酒店。
手机早已经没电关机,再次打开时,一整页密密麻麻都是未接来电。
最多的是齐揽月和白柔。
她刻意忽略L国的所有新闻,第一件事是编造谎言说已经回哥州,让舅舅一家不要担心。
她不知道封闻野是否说到做到不动舅舅一家,但报平安后,舅舅一家没有异常,也并没多问,只是让她照顾好自己。
这让她心安许多,窘迫也少了些。
接着,她给白柔打了一个跨国电话,简单说明目前情况,并叮嘱白柔不用担心。
白柔快哭了,“真真,你的命怎么这么哭,一个人在国外孤苦无依多难过啊!你等着我,我这段时间就学D国语言,顺便办签证,马上就去找你!”
姜雨真故作轻松,“不用担心我,也不用过来,我适应能力很强,而且我未必会在这里久住。”
她没有在D国久居的想法,以前也从没想过会到这个国家来。
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她会再次离开,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的国家,安安静静过完一生。
白柔悲哀,怎么自从遇到封闻野后,一切都变得那么难过。
她能感觉到,姜雨真虽然故作轻松,但心底一定很难过。
两人又聊了几句,几乎都是姜雨真安慰了她,电话挂断时,她还抽泣着。
姜雨真内心怅然若失,但她不知道这感觉来自何处。
缓了一会后,她又给齐揽月回了电话。
齐揽月一接通电话急得快疯了,“小姜,你到底去哪了,我今早上听我爸说封家乱套了,我一猜就是和你有关,你们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了?!”
姜雨真微微一笑,“揽月,恭喜我吧,我和封闻野算离婚了。”
齐揽月愕然,“你说什么,离婚?封闻野同意跟你离婚?!”
姜雨真轻轻“嗯”了一声,“是啊,他同意放我走了。”
“你没听错吧?他能是这种人?!”
“是真的,我已经在D国了。”
“我去,你这速度真够快的,看来那老王八蛋决定放过你了,”齐揽月声音低了些,“小姜,如果这个决定你能开心,那我希望你能重新开始,忘记和他有关的一切。”
忘记和封闻野有关的一切?
姜雨真苦涩,用缭近于无的声音应下,“好。”
再次挂断电话,几乎就没什么事,她在安静的房间里感受从未有过的寂寥。
发呆了片刻,她再次坐到窗台边,打开窗户放空的望向远处。
D国四季如春,洋洋洒洒的阳光透过树枝缝隙落下,照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渡了一层光。
街边橡树下,一辆库里南停在不显眼的位置。
车窗下降,浅色眸子的男人抬头,望向那扇打开的窗台,看向女人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情愫。
L国。
封氏医院。
封闻野从那夜回去后就病了,高烧不退,失去知觉,医生却查不出缘由。
封老爷子在医院走廊怒不可遏,“我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一整个医院竟然治不好我一个孙子,你们是废物么?”
院长赔笑道歉,“抱歉老爷子,这的确是我们的无能,可我们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但封先生他...他已经丧失了求生意识。”
在医学领域,一个人丧失求生意识,无异于主动寻死。
封闻野这些天丧失所有求生意识,任凭如何高科技的手段,都无法挽留求死之人的心。
封奶奶近乎绝望,一把抓住封爷爷的袖子,“这是你做的好事,现在小姜因为你的龌龊手段被逼走,小野也性命垂危,你到底把封家祸害到什么程度?!”
封爷爷错愕,他只是想借温家敲打姜雨真,没想到代价这么重。
他更没想到姜雨真离开后,封闻野竟然会怒火攻心,住院不醒。
造孽啊!
姜雨真那个狐狸精!
封奶奶一夜之间苍老许多,原本保养得当的脸上短短几天多了皱纹。
她失望的看了封爷爷一眼,转身走到特护病房里,看着身体插满仪器,双眼紧闭的封闻野,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床上男人毫无反应,薄唇无血色,只有心跳仪显示心跳微弱。
她捂着脸抽泣,如果这个孙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对不起死去的乔宁薇!
正在此时,病房门一声轻响,面色发青的季时予推门而入,拿着一份文件,在看到封奶奶时欲言又止。
封奶奶擦掉眼泪,收起脆弱模样,“怎么了,小季?”
季时予硬着头皮递上文件,“奶奶,封氏投资的学校传来消息,学校修建验收完成,等野哥签字后就能办理招生。”
封奶奶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滑落,自家孙子向来对教育行业没兴趣,她一眼就能认出这学校为谁而修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