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秋开着一辆绿色甲壳虫到工地路边,当时知行想给她买奥迪,寄秋觉得能代步就行,十几万的复古绿电车深得她心。
工地里屹立着一座绿布的框架楼房,男人俊朗的身影坐在石子路前的平地上,一条腿屈起,手搭在膝盖上,黑发有些凌乱。
寄秋提着保温杯,欢喜地跑过去。
却在望见他身旁走来的女人时,顿住了脚步。
是那天在锦笙的女人,长发及腰,妆容精致,穿着一身黑白紧身包臀裙。
“这里二层我们打算放置药材,江杭梅雨季多,经常台风天,一楼太过潮湿,三楼做休闲厅……你看怎么样?”
“可以。”男人专注地听她说,微微额首。
女人扬着笑,怀里捧着文件,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关怀爱意。
寄秋承认,她还是小心眼地酸了,他什么也没做,就只是跟人说话,她都很酸。
就像是她的东西被染指了。
她自从和他发生关系后,就一直住在那间公寓里,里头放满了她的画、古玩、藏品等等。
她喜欢收集一些精致古旧的小玩意。
这些收藏品,都被她放在屋子里,将房间装饰得温馨隽美,她的东西他也当成宝贝,帮她擦灰尘,给她买防尘柜。
久而久之,寄秋就有一种自己的东西不想让别人碰的占有欲。
因此,他也是她的宝贝,谁也不能碰。
阳光炽暖,他的背影一如高中盛夏时的俊朗,时间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
待他们聊完,寄秋放慢步子,悄声走到他身后,双臂圈住他的脖子,手心捂住他耳朵,
“猜猜我是谁呀。”
随着动作发丝落在他肩膀,她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后背。
温软清甜的嗓音在耳畔流转,呼吸温热,男人立马就意识到,眉眼弯起,
“我的小宝贝。”
身侧的女人怔住了,美目圆瞪地看着两人,心头划过绵密的窒息感,仿佛喘不上气。
男人有些好笑,温和的嗓音自喉间溢出,
“哪有猜人捂耳朵的,不应该捂眼睛吗?”
“你管我,我就喜欢哥哥的耳朵。”
寄秋撅着唇,轻捏了捏他耳垂,松开了手,在他身旁的空地想坐下。
立马被他攥住胳膊,“不许坐。”
“啊?”
他垂着长睫,将放在自己膝盖的外套铺在身旁地面。
寄秋心中一暖,欢欢喜喜地落座。
她身上穿的还是他给买的嫩粉色长裙,像个出逃的小公主,腰线紧致,颈下雪白呼之欲出。
寄秋也是后来两人干柴烈火之后,才知道哥哥居然喜欢粉色。
当晚耳鬓厮磨着,说她穿粉色一定很好看,是他的小公主。
寄秋不肯,觉得这颜色太嫩了,被公安同事看到又要说她娇弱。
就被他忽悠着,抱进卫生间洗澡又闹腾了一次,之后趁她昏昏欲睡,给她换上嫩粉色的长裙,显得胸前嫩滑的雪白,若隐若现。
他不似别的男人觉得女孩太过暴露不好,只觉得她穿这条裙子一定很漂亮。
他尊重她,自由地放任她。
而寄秋骨子里是个极其传统的人,平时不爱穿太过暴露的衣服,也不排斥路边漂亮姐姐穿辣妹装。
不过,她从不介意,穿性感的衣服给他看,毕竟家里好多性感睡裙,都是徐晚送的。
男人自作孽,看着身旁白嫩的女孩,喉咙一阵干涩。
在工地不好太过放肆,他轻咳了声,掌心揉了揉她被风吹乱的额发。
“今天怎么过来了?”
“看你有没有好好工作啊,工作有没有摸鱼啊。”寄秋嘟着嘴道。
他一个公司老总,摸鱼也没人管。
身旁的女人早已离开,周围暂时无人靠近,工人在远处绿布房上施工,他说话就有些没有顾及,
“摸鱼?摸你吧。”
“你闭嘴!”寄秋伸着手想捂住他嘴,被他一把攥在手里,揉着她的手指不愿放开。
忽地留意到什么,他眉心蹙起,“你手指怎么了,怎么红了?”
青葱白玉般的手指一片暗红,他心疼得不行。
“我不知道青椒的芯那么辣,挖的时候徒手挖的,那个辣味透进指腹了,好疼。”
女孩看着他满眼的心疼,就忍不住诉说委屈,
“哥哥帮我吹吹。”
“好。”他低垂着浓密的眼睫,覆在眼睑,温和地帮她呼气。
微凉的风吹在指尖,真的缓和了疼痛。
他还唇覆上去,亲了亲。
寄秋心里甜丝丝的,将手收回来,拿过放在一旁的保温杯,
“对了,你先吃饭,是我做的菜。”
她旋开保温杯盖子,将里头还温热的菜端出来,冒着香喷喷的香气。
这是后来又重新做了一盆,之前的被她吃光了,这盆徐晚说更好吃。
林知行垂目,看着她温润期盼的眼睛,忽地笑着逗她,
“公主殿下怎么能下厨呢。”
她裙袖蓬蓬的,发丝落在白皙的颈间,在阳光下泛着绒光,很亮眼。
他没忍住地勾了一下她垂落耳边的一缕发丝。
寄秋笑着躲开,心怦怦直跳。
果然在每一个年纪,她都会为哥哥心动。
“吃你的吧,别动手动脚。”
“好,晚上再跟你动……”
寄秋心惊肉跳,立马夹起一块塞进他嘴里,顾左而言它,“好吃吗?”
“好吃,但以后不用做了。”
“啊?为啥。”
“寄秋,我赚钱,就是为了让你过得舒心。”他忽然认真道。
寄秋捏了捏他的掌心,
“我没有不舒心呀,为你做饭的时候,想象你吃饭斯文温和的样子,我就很开心。”
“为自己喜欢的人做饭,是一种幸福。”
她说话太诚挚温暖,
“而且一年365天,我就做了一天。”
她忽地想起什么,眸光一黯,夺过他手里的碗,不让他吃了。
“怎么了?”他刚刚还很感动,看着小姑娘嘴唇一张一合地表达心意,心里甜得快溢出来。
转眼她就不高兴了。
没名没份的她算什么,她还给他带饭,寄秋眉心蹙起,手攥住他衣领,
“你说,我是你的什么?”
“小公主。”
“我不要,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的寄秋?”
“你要失去我了,林知行!”
她一般喊他名字就是接近崩溃边缘。
林知行不逗她了,她实在太可爱,他缓缓扬起笑,笑容意气阳光,仿若少年时,
“女朋友。”
寄秋满意了,把碗还给他。
工厂里一株梧桐树飘着绿叶。
在他吃饭的间隙,寄秋晃着腿坐在高台平地上,手捧着手机屏幕噼里啪啦的打着。
林知行见她神情专注,唇角勾着笑,有些疑惑。
“在看什么?”
寄秋没应声,她在回复帖子,帖子标题是:艺术系院花在校外被包养,有个快四十岁的男朋友——
底下有个回复是: 造谣违法。
寄秋回复:【没造谣】
【已经是男朋友了】
下面楼中楼很快回复——
1L:我去,本人亲自证实谣言吗
2L:66666666666
3L:长那么漂亮到底图什么啊,不如这张脸给我用。
4L:想不明白我到底输在哪儿?
5L:老男人有体香吗。
‘啪——’寄秋生气了,合上手机。
看了一眼还在吃饭的男人,他眉眼浓黑精隽,气质温朗,在寄秋见过的男人里,还真没有人比得上他的,不论容貌品行,还是身材……
他也没看她手机,纵然疑惑她一会儿笑一会儿想哭的样子,见她看自己,关心问道,“怎么了?”
寄秋撅起嘴,轻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小风扇,给他吹着风。
正值午间,阳光愈发炽烈。
他咽下嘴里的饭,“不用,给你自己吹。”
“哦。”确实他是不易出汗的体质,那么热的天他都没出汗,但体内一定很热,寄秋额间已经开始冒汗了。
看了他一会儿,掏出手机,啪啪啪继续打字——
4L:想不明白我到底输在哪儿?
输在他爱了我十七年。
5L:老男人有体香吗。
没有,有八块腹肌!我每天摸!
寄秋走后,工地不少人都羡慕地看着林知行。
老总有钱就算了,还有漂亮老婆疼,真酸。
寄秋提着保温桶出去时,意外地撞见一个人,他从门口办公室里走出来。
寄秋与他四目相对,总觉他面容熟悉,却也想不起来。
室内的电风扇呼呼地吹着,他看到她时,瞳光一闪,眼中满是欣喜,
“寄秋姐。”
寄秋满脸问号,眼前的男人看着比林知行更成熟许多,鬓边甚至有一丝白发。
“我是徐文清啊。”他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银边细框的眼镜,眼中含着经久的风霜。
寄秋记不清了。
徐文清想着她或许曾经只见过自己几次,不记得了吧。
“我是林知行的高中同学。”
“嗯。”
“聊一聊吧。”
说话间,他们在办公室门口的一个木椅前落座。
“你消失之后,他哭了很久,我第一次见一个男孩能哭得那样痛彻心扉,仿佛整颗心都被撕碎了。”
寄秋感到呼吸凝滞,无言地听着他说,他嗓音带着沉稳的低朗,
“后来每年的演唱会他都会去,每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听七里香。”
“直到一个冬日,新年那天,似乎是你的生日,他甚至想从清河跳下去。”
“我们看着城市变迁,田野夷为平地,矗立起高楼大厦。”
“什么都在变,却唯独他从未变过。”
“你知道最近网上流行的那句话吗?”
“什么?”寄秋问。
“人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不得安宁。”
寄秋离开时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句话。
直到走到工地转角的路口时,胳膊被一个成熟女人攥住。
寄秋抬眼,对上她的目光,女人生了一双柔媚的狐狸眼,却带着一丝攻击力,
“寄秋,你能不能把他让给我?”
“什么意思?”寄秋没听懂。
孟悦看着她终于泪流满面,
“你知道吗,我等了他十七年,我一直等着他的心空出来。”
“我从高一初次见他时就喜欢上他,从那年到如今已过去十七年,我的爱一点也不会比你少。”
“我为了他考上了江杭重点大学,为了他进入公司。”
“你能不能,放过他,把他留给我……”
“你那么年轻漂亮,会有更多更优秀的人追求你,你值得更好的人。”
“把他让给我吧,你在他身边,我永远也不会有机会了。”
寄秋眉心蹙起,冷淡地看着她,
“谁都可以让,唯独他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最爱的人。”
寄秋缓声道,恍若当年在锦笙一身警服正气的女孩重现眼前。
“以前我爱全世界,现在世界与他,一样分量。”
寄秋想抽开她攥着自己的手。
看着她精致的妆容被眼泪哭花,想了想还是掏出纸巾,递给她,
“还有,你不爱他。”
“爱一个人,不会让他所爱之人,离开他。”
“你只是这十七年里,没有遇到过比他更好的人,我说的对吗?”
孟悦闻言震惊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你,所以我不会让。”寄秋道。
现实像被血淋淋在她面前剥开。
寄秋看着她身上整洁干净的衣服,帮她擦净脏乱的妆容,
“这么多年,你虽然为了他,但也获得了自己事业上的成功,他那么好的人,不会亏待下属。”
“所以与其说这些年在等他,不如说你在成为更好的自己。”
“因为他足够优秀,所以我相信你也会拼尽全力让自己优秀。”
“终有一天会有人看到闪闪发光的你,为你跨越山海,不远万里来爱你。”
孟悦攥紧的手心终于垂落下来,这些年就仿佛是年少时一丝执念,禁锢住了她。
其实她心地善良,这些年恪尽职守,与他保持着工作的关系,从未出格。
“你为什么那么笃定,他不会因为我而动摇?”孟悦问。
“因为他这十几年的爱,给了我足够的底气。”
他确实,把她养成了小公主。
她还想说什么,目光猛然触及到她胸前一抹若隐若现的吻痕,露出大半的沟渠红印极其明显。
孟悦忍下眼泪,终于还是不再言语,放她离开。
她走进卫生间,大哭了一场,将自己哭得乌发凌乱,却也逐渐恍悟了那些话。
这些年不止等待,还有她一直努力积累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