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今日,我蒙国大将再破定州,俘虏千人,还阵斩你们庆国两员大将!“
霎时间,在城外传来一阵欢呼声,蒙国军中欢腾不已。
“我们蒙国骑兵已经快打到庆京城下了!“
又有军士在城外吆喝起来,欢呼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十五日,已经十五日了,他们每天都要在城外嘶吼,这种消息谁会去相信,哪怕渭州、定州毫不设防,消息也不可能十五天就传回来。“
一位将军叉着腰,在军帐中大声吼叫着。
这时,有人回答他:
“是啊,已经十五日了,我们或许还能保持清醒,能够分辨消息的真假,其他人可以吗?现在的军营中,恐怕早已人心惶惶了吧。”
又有人补充道:
“况且,他们每次只进攻雄州城的南门、北门和西门,故意把东门空出来,既不设防,也不进攻。”
“围三阙一,这是刚读兵书的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我们的军士怎么可能不知道……”立刻有人反驳,但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空出的东门外,必定是埋伏着无数的敌军,等待着自己放弃地理优势,进入旷野,自投罗网。
可雄州已经被围了十五日了,在如此高度紧张的环境下,一旦有一点点对局势有利的信息,人们也会本能地去相信,而不愿意去思考这些信息究竟有多么的荒诞。
“倘若再这样犹豫不定下去,城内军心恐怕要彻底涣散了,徐帅,究竟是死战还是弃城,请您下令,我等必定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徐让矗立在众将的前方,眯起双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弃城。”
……
旭日初升,满脸血污的赵国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转过头去,看着身后紧紧跟随的百余名军士,又望了望天边若隐若现的追兵,咬紧牙关,催促了一句:
“兄弟们,再快一点。”
然后他扭过头继续逃跑,似乎感受不到大腿处传来的阵阵酸痛感。
昨日黄昏,徐让将赵国庆等将领同时叫入帐中,面色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然:
“城内袍泽有数万之多,倘若一同出城无异于自杀。待太阳完全落下之后,你们一人一队,分批次从不同方向出城。”
“那徐帅,你呢?”
立刻有人焦急地问道,按理来说,公然打探主帅行踪当有通敌之嫌,但徐让知道此人只是关切之下的口不择言,笑了笑回答道:
“我身为主帅,自然要最后出城,况且我不露面,他们不会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你们身上的,这样你们突围也会少一些阻力。”
徐让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们目前是庆帝所能调用的最精锐的部队,待回到京城,每名老兵都可以轻易地带起数名新兵,请各位一定要尽可能地将庆国最后的精锐送回庆军,拜托各位了。”
说罢,徐让深深地向众人鞠了一躬。
他不知道庆帝还能召集起多少军士,但这些经历过大战的老兵,能多幸存一名,庆京的防守就会多一份希望。
入夜,雄州城内的将士们做好了最后的准备,分批次从城中潜出。
但没过多久,四面八方,敌军的战鼓声如雷霆般滚滚而来,暗夜中隐约可见敌人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城墙上,火把摇曳,映照着徐让坚定而决绝的面孔,他知道自己的袍泽已经与敌军交手,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地为他们,为庆国祈祷。
突然,一阵骚乱声将徐让从昨晚的回忆中拉回,他长叹一口气,将手中的最后一桶火油浇在地板之上,然后椅坐在墙角,默默地打开一坛清酒,大口痛饮起来。
他已经是雄州城内的最后一名庆国人了,与此同时,越来越大的骚乱声提醒着他——蒙国的军士正在靠近。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待几个蒙国士兵看清屋内人的衣着后,兴奋地大叫起来,举起长矛缓缓向徐让靠近。
徐让将坛中的酒一饮而尽,用手背抹了抹嘴唇,嗤笑一声:
“真是扫兴,老子都半年没碰过酒了,还不让好好喝一口。”
说罢,他将酒坛对着缓缓靠近的蒙国士兵狠狠一砸,然后从怀中掏出两块火石,轻轻一擦。
不久,冲天的火势从粮仓中升起,将雄州城的一切都映照地发烫。
火场中,徐让的面孔仍旧坚定而决绝,他朝着庆京的方向跪拜三下,对身躯传来的剧痛仿佛浑然不觉,只是有两行清泪从眼角缓缓流下,喃喃自语道:
“陛下,庆国,保重啊,这是愚臣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