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语让关海洋也帮她挑一身衣服。
关海洋笑道：“白阿姨，您气质好，穿什么都好看。”
恭维的话谁也不嫌多，况且他也没说瞎话。
他嘴里说着话，也不耽误挑衣服。
给白宁语挑了一件淡青色的羊毛衫，配上一件鹅黄色的短风衣，看起来既清爽又简洁。
白宁语让关海洋把两身衣服都包起来。
“你们从哪里进的货？”
“羊城？”
白宁语微微吃惊，她本以为这俩半大孩子，了不起去正阳街里面拿一点货，过来这边倒倒差价，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从羊城那边直接拿的货。
对于这些地摊生意她也并不是全然不了解，可江城摆摊的大人，大多也只在正阳街拿货。
跑羊城那么远，不光要本钱，还要有胆气。
做生意，是有风险的。
“你们很快就要上学，这么短的时间能挣够钱吗？”
关海洋是她儿子的救命恩人，不知道他们的情况还好，知道了这俩孩子还得自己做生意赚学费生活费，她哪里能够视而不见。
“还有一个大哥，他在文化宫那边出摊呢！等我们上学了，他也能干。”
白宁语不由得眉头微皱：“你们家大人呢？”
关海洋淡淡一笑道：“都去世了。您别担心，我们干活能养活自己，上学的钱也是够的。”
看着少年脸上从容的笑意，白宁语心里突然揪了一下。
说起来轻松，这么大的孩子，没了父母照顾，不得不自己出来给自己的未来挣一条路。
不用说都能想象得到有多么不容易，也亏他还能笑得出来。
毫不犹豫地拿出钱包，把钱全部倒了出来，白宁语抓过关海洋的手，把钱塞给他：“不许不要，你帮了白阿姨，我们就是朋友。
这就当白阿姨帮你们的。我知道你能够自己赚钱，但是这些钱你还是拿着，肯定用得着。”
关海洋倒是没有想到她突然来这么一招。
手里的钱厚厚一把，数量绝对不算少。
刚才他看得分明，白宁语钱包里面可是空空如也了，对方想帮他的心思绝对一点都不掺假。
可关海洋真不缺这点钱。
他压低声音对白宁语道：“阿姨，您听我说。我们从羊城倒腾服装，虽然路上辛苦了一点，但利润是很大的。
不说以后大哥还会继续做生意，就寒假剩下的这段时间赚的钱都足够我们俩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这个钱我真不能要，您说我们是朋友，那您就一定要尊重我。”
关海洋坚定地将钱又塞了回去，说什么都不肯要。
丁岚觉得今天很不可思议。
小姨怎么会突然要白白给别人钱呢？
陆雨珊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俩人在旁边大眼瞪小眼。
似乎觉得在大街上推来推去不太合适，白宁语微微一叹，将钱收了回来。
“你有纸笔吗？记我一个电话，以后万一需要帮助，你就给我打电话。”
这个可以有，关海洋没有拒绝。
对方很真诚，一再推辞会让白宁语下不来台。
写下电话，白宁语带着丁岚离开。
还没有走两步，丁岚蹦蹦跳跳跑回来，在小本上也写下了一个电话。
之后对陆雨珊道：“这是我家的电话，你以后可以来我家找我玩！”
说罢又蹦蹦跳跳地跑回到白宁语身旁，挽起她的胳膊离开。
关海洋早就猜测白宁语的家境很好，可也没有想到丁岚家里也有电话。
这个年代有资格安装电话的家庭很少。
不说打电话的费用，光是初装费就要耗掉寻常人家大半年的工资，那还得是双职工。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是有钱就能装得了电话的，得先申请然后排号。
不知道多少人托关系、批条子，为的就是给家里安装一部电话。
白宁语不单单自己家里有电话，她侄女家里也能安上电话，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人家不是暴发户，而是整个家族很可能都居于社会上层。
今天过来走的亲戚，家里应该也不会差。
关海洋倒没有太多的功利心，只不过后世做生意习惯了，见到人就不由自主地喜欢分析一下对方的身份背景。
思路被陆雨珊的问话打断：“你是怎么认识她们的？”
她的交际圈里面，还没有能够在家里装电话的存在。
将那天在供销社门口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讲，陆雨珊这才了然。
想着杜奶奶还在等他们吃午饭，两人赶紧收摊。
快到家的时候，陆雨珊突然道：“那不是丁岚和她小姨吗？”
关海洋闻声看过去，刚好看到两个身影从前面楼前拐角处一闪而没。
灰五楼。
原来他们的亲戚在这里住，估摸着是棉纺厂里的哪个领导。
回到家却没看见杜侠。
杜奶奶招呼他们吃饭。
“别等杜侠了！”
“刚才他让同事捎话回来，中午饭就在外面解决。”
杜奶奶做的中午饭，菜是早上陆雨珊已经帮忙备好了的，只需要炒一下就好。
关海洋摇摇头，做生意就和吃热豆腐一样，也不能这么着急啊！
不过杜侠的心情可以理解，大致上跟陆雨珊有些相似，但……生意怕是没有那么好吧！
想着他老大一坨杵在衣架旁边，也不会夸人，也不会推销，不知道能卖出去几件。
“一会我们给杜大哥带点饭菜。在外面能吃着啥好的！”
陆雨珊道。
杜侠肯定不像关海洋，买那么实在的饭菜。
“也好，他饭量大，在外面怕吃不饱。”
陆雨珊找出饭盒，将碗里的饭菜都先分出来一些。
下午的时候，关海洋让陆雨珊先看着摊子，他去给杜侠送饭。
经过两天的磨炼，陆雨珊已经完完全全适应了节奏，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文化宫距离电影院不算太远，穿过一条街再往东走几百米就到。
文化宫和电影院算是青牛区的两大人流中心，按照他们生意的火爆程度来看，文化宫那边应该也差不了。
可哪怕是关海洋再如何能够想象，他也没有想到杜侠这边的生意能好成这样。
一群大妈围着杜侠，高高大大的他伫立在花花绿绿的大妈中间，一会转东，一会转西，好像一只手足无措的大鸭子。
关海洋从衣架后面走过去，悄悄地看，他想知道为啥这边生意能好成这样。
不一会他就发现了原因。
文化宫这边本就是小孩子比较集中的地方，前面的广场比电影院那边开阔得多，不管是滚铁环，还是打弹珠、打盒子，在这边都更能玩得开。
家长趁着放假到这边来走走，顺便看看自家孩子在这里玩啥。
总体而言，这边的中年人多一些。
也不是说年轻人看见好衣服不眼馋，可是衣服贵啊！
看电影才几块钱，买衣服可是要几十上百的。
如今这个年头，一整年也添置不了两件衣服，遇到物美价廉的好东西，中年人还是相对更舍得掏钱的。
可就这个原因生意也不能好成这样啊！
关海洋也懒得再看了，直接挤到摊子前把饭盒放下，帮杜侠照看起生意来。
大妈们出手比较果断，就算是没带够钱，回家取一趟也费不了多大功夫。
要真相中了哪一件，宁愿先压一点钱给杜侠，也不愿意回家取钱那工夫衣服给人挑走了。
关海洋帮了一会，渐渐地觉得有点不对了。
大妈们不找他收款结账，都去找杜侠。
啥原因？他站着看了半分钟就明白了。
杜侠算术不好？
只要拿两件货以上的，他基本上都会算错账。
且从不多算，只给人少算。
少算得也不多，不过是三五块的样子。
配上他高高大大显得略微有点笨拙的样子，大妈们还不玩了命地跑过来占便宜。
关海洋一拍脑袋：“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