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即过,初阳在遥远的东方升起,通红如腌制过的鸭蛋黄,渲染周围的云层与其同彩,如同红海,温暖宣泄。
暖光打在唐慕的脸上,温热感袭来,他睁开眼睛,目睹一片温情,那是来自于远方的永恒,它不曾放弃人间,尽管世态炎凉,人情已冷。
他低头看看了怀中仍在酣睡的小老虎,将其小心地放下,来到窗口,想象之前在山之颠盘坐,日升到日落,体悟所修之法,汲取晨阳之气。
晨阳之温暖,非有午阳之热烈,夕阳之清冷,最适合扩筋脉而不裂开,极大地降低真气胀满筋脉带来的危害,这是师父诸葛无敌的教诲之言,他此前一直保持着这种习惯,晨阳扩脉。
扩脉能够使得真气容纳的更多,所谓功力深厚便是气足且多,外化显劲更重更强。
唐慕此前能够在这样的年龄拥有不弱于老一辈高手的内功,除了内功心法的妙用,更离不开长期对晨阳之气的吸收炼化。
想及此处,唐慕摆好坐姿,面朝窗口,让晨阳的暖光更多地落在自己身上,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因为以往面对晨阳修炼带来习惯,他不自觉地心中默念,意识随心,妙法缓缓如轮运转。
或许是因为习惯,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仿佛就该如此,没有惊意,没有疑惑,平铺直叙般毫无波澜。即便是身后此刻站着一个人,闪着冰冷寒光的剑半身出了鞘,他亦无所波澜。
那人正是邋遢男。
此刻的他将唐慕的一举一动完全收入眼中,虽然恐怖干瘪的面庞没有丝毫动容,但是那漆黑无白的眼眸却突然收缩,如同退去的潮水般,留下满地的未知,传递出浓浓的惊意。
“他不是脚筋被挑断了吗?刚才是如何走路过去的?莫不是我看错了?”邋遢男瞪大眼睛,他不顾刺痛揉了揉眼睛,因为用力撕裂了眼眶周围的伤口,猩红缓缓流出,顺着脸庞直下。
他剑出半鞘,轻声来到早已坐下的唐慕身后,如临大敌般。
盘坐在地的唐慕像是完全不知道邋遢男所举,就是那么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邋遢男心生奇怪,缓缓将剑放入剑鞘之中,然后右手食指中指并起,点向唐慕后背大穴。
唐慕身体一个激灵,头猛地坠落,像是脖子突然软了,整个人向前倒去,鼾声骤起,均匀悠长。
邋遢男仍是不放心,一股真气沿其穴位冲入其经脉之中,畅通无阻,没有丝毫阻拦,与普通人无异。他又检查唐慕的脚筋,发现并无异常,伤口没有愈合,反倒是像中毒一样,漆黑如墨。
他松了一口气,“如果他的脚筋愈合,那肯定是见鬼了,应该是我看错了,阳丹的炼制即将开始,这决定我能不能中和阴丹,治好我的伤,找那老家伙报仇,应该是我太紧张了。”
他又看了看歪躺着的唐慕,自言自语道:“不死就好,不然又少了一个试药的。”
邋遢男来到关注着五天星的房间,五天星像是忘记了昨天的事情般,对其笑意盈盈,跟着他来到炼丹房。
刚进入房间,他目光便打量起来,看到唐慕在一侧的窗口躺着,他迫不及待地来到唐慕身边,手掌按在其背心,真气在其经脉之中横冲直撞。
邋遢男见到他这般动作也没有说什么,径直来到丹炉旁,将准备的药材放在其中,准备点火。
“奇怪呀,奇怪,怎么会这样,这人没有被烧死,丹药似乎也没有什么效果。莫非这丹药是唬人的?可我吞服时,那高温是怎么回事?以及以往被邋遢男带回来的试药者,被活活烧死,这可不是假的。”
“还有功法‘心如我意’是怎么回事?”五天星手掌贴着,探查唐慕体内的情况,即便是结果出来了,也并未立即拿开,而是重复了好几次,确定唐慕确实毫无变化方才停止。
“不管了,不管丹药有效或是无效,反正你都是一死,老子九死一生才换来的药,即便是自己享受不了,也不是你能够得到的。有缘人?呵呵,这里只有死人。”心中嘀咕着,五天星来到邋遢男前方,药鼎立在两人之间。
见到五天星坐下,邋遢男瞅了一眼说道:“开始吧!这是决定你我命运的时候,当然,若是你从中使坏,我必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想必你也知道噬骨丹威力。”
“是。”五天星点头道,没有丝毫面对唐慕的玩虐神态,听闻“噬骨丹”三字他眼神中少有的露出恐惧神色,长袖中的手掌紧握。
“提醒你一句,不要想着耍花样,普天之下,噬骨丹我之外无人能解,就连我那被称为毒老鬼的师父也不行。”提及师父,邋遢男语气缓但重,恨意滔天。
五天星点了点头,没有回应,默然坐下。
用来中和阴丹,解除阴毒的阳丹,乃是天下十种至阳之物提炼其精华合而为一,其中有草药之药精,也有动物之血精,比如虎之精血,号称百兽之王的猛虎,性烈难训,火爆非常,熔炼提取的血精似火灼烧,可三天不凉。
提取血精与修道类似,越是年长的猛虎,越难提取,而幼虎却有不同,其血精之量虽不比成年猛虎,但其还算温驯,省时省力。
那时,若非邋遢男觉察到猛虎小灰的异常,判断出虎穴中可能有幼虎,那么他只能通过打虎提取,那将花费不少时日,还不一定能成功,因此他果断放弃大虎,进洞查探。
尽管阳丹是由至阳之物融合而成,但是想要融合必须搭配至阴之物,用以平衡阴阳二性,引导至阳之物的精华融合在一起,待得阳性之物之间抗力均衡,且一致对外时,便是剔除至阴之物之机。
这个过程必须慢,越慢越好,太快则使得有阴阳失衡过重而导致阳力从内部分裂已经融合的丹药。而这也是丹药炼制如此漫长的原因。
此外,在引导药物精华融合之时,须保证外力的均衡,当药物之间的阴阳二性均衡时,就会出显引力使阴阳二物相融为中性,因此必须利用外力阻止。
整体呈现阳性的丹药须以阴力引导或阻止,呈阴性的丹药以阳力或热劲引导或阻止,如此才能起到融合的可能,否则只会因药性相同相抗分离。因此,对于类似这种完全成阴性,或者阳性的丹药极难炼制。
市面上大多数的丹药多是偏阳,或偏阴,以及中性,这种只要合理控制时间以及药材药性便能够炼制成功。
当然,外力均衡也并非一定,当外力强大到一定程度,根本无需考虑外力的阴阳二性,直接强势融合即可,但这种一旦压制不住,那产生的危害也是不可估量的,并非只是炸炉这么简单。
邋遢男因为修炼功法以及服用阴丹等种种原因,其体内真气极为寒冷,外化显劲呈现阴冷,这对引导至阳之物精华之间靠近,不因为抗性散开十分有利,但是引导至阴之物的融合却极为不利。
即便邋遢男手中握有阴丹,其内含巨大的阴性之力,可用以平衡鼎内阴阳二性。但因为阴阳药性会相融中和,必须控制其释放的阴性之力不会飘向阳性区域,而这须以阳力控制。
邋遢男不杀五天星的原因正是如此,五天星体内真气炙热如火,即便是功力大不如前,但其外化显劲仍是阳力,可以用来控制阴丹释放的药力扩散,十分有帮助。
自那日邋遢男被五天星救起,灌入自身真气,给其疗伤,得知他的真气属性之后,一直寻找机会企图将其控制,为自己所用,炼制阳丹,解自己身上的阴丹之毒以及极阴功法带来的折磨。
而五天星之所以信任邋遢男,任其跟在左右,也是因为邋遢男深知丹药药理,希望其帮助修复因为强行修炼‘心如我意’带来的本源之伤,两人相互利用,但五天星此举无疑是给了邋遢男机会。
在给五天星治伤的药中,邋遢男掺入了被磨碎的吞噬丹,吞噬丹是邋遢男在有着“毒老鬼”之称的师父学习制毒之术的杰作,即便是其师父都觉得惊艳。
噬骨丹无味,且发作时间极为缓慢,以至于五天星发现时早已为时已晚,再加上其不知不觉中服用太多,已经深入骨髓,这也是为什么他练武之躯,真气仍然精纯,但双眸却常是浑浊发黄的状态。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修炼境界越高,其眸光越是酌亮,犹若发出神光般精彩。
中噬骨丹之毒,会觉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噬要身骨,痛入骨髓,此毒每隔七天发作一次,疼痛难忍,须服用解药缓解,否则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身死。这是为何五天星大骂邋遢男“没良心的东西”的原因,因为他确实救过邋遢男,没想到邋遢男竟然如此对待自己的恩人。
据邋遢男所说,中此毒者,须服用七次解药方可彻底缓解。数着日子,最后一次需要服用解药的日子就在附近。
接下来的几天,对两人来说,都将极为重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