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是因为那地方世世代代都是宁国的领土,虽然混乱,但称不上鱼龙混杂,顶多是有几个地头蛇。
陆卿之到地之后,一系列举措不仅是震慑也是安抚,残余势力做不出任何有效反击,瞬间拿捏住了绝大多数的人“心”,使她们快速凝聚,主动权也就交到了她们手里。
而安州的情况则更为复杂,几个不同的小国被迫分散开来,各种人员混杂,极容易生乱。
若控制得当,不失为宁国的一大助力;
但一旦反噬,甜头尝不到,估计还得费功夫吃点苦头。
现在一切进展顺利,民心所归,绝不容出现闪失,特别是矛头还是指向温玉辛的,陆卿之更不能忍了。
温玉辛低调,估计连那些造谣的人和背后的势力都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简单来说,今天的一切,要是没有温玉辛根本做不到这个地步。
之前只是缺乏时机,加上温玉辛不擅长应付这种状况,屡次拒绝,他也就暂时歇了心思。
家国无小事。
如今这污蔑,要不是属下探听到,等到深入民心的时候就晚了,不是每个人都会听解释的,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将这个解释记在心里的。
坏的总比好的令人印象深刻。
查探这事并不难,这世上的事情,只要你做了,便就会有被发现的那一天,再好的隐藏也没用。
况且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普通庶民,没那么缜密的心思,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各方细作。
庶民惩处一番也就罢了,细作就没那么简单了。
温玉辛手捧着审问出来的信息,有些头晕,上面什么河东什么氏、河西什么氏的,她认都认不得,实在是想不明白费那么大劲派个细作来给她们添堵干嘛?
“卿之啊,怎么看着安州跟个马蜂窝似的,到处都是眼儿啊?这些人啊平常藏在里面窝好,还会趁机出来叮人一口,不是个好东西。”
温玉辛苦中作乐,上面十数个不同世家、不同组织的细作供词看的她大为震撼。
陆卿之倒是不以为意:“正常,安州可是块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她们派个细作来也在我意料之中,恐怕不止这些。
只不过这些是最愚蠢的,对你我有恶意不说,还想从你下手,简直找死。”
温玉辛并不干涉陆卿之的决定,只是说了一句:“咱们得想办法还这地方一片清净,任由细作横行怎么可以,蝼蚁聚在一起,只要足够多,也可堪比魑魅魍魉。”
陆卿之应了一句,抽出最后几张纸,递给温玉辛看:“这是自然,不过,你先看看这个。”
温玉辛随意的扫了一眼,眼睛睁大,凑到眼前看:“复辟会?不是,她们到底要复辟哪里啊,在宁国里面闹闹也就算了,这都是边境了,怎么还少不了她们?”
又继续往下看:“还有这个,这个是谁?没有归属,自己给自己当细作?纯看我们不顺眼?”
陆卿之眼露寒光,让那一张因为圆润了点而亲和力十足的脸看起来有些凶戾。
“不管她们是为了什么,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她们都别想活。”
温玉辛理解陆卿之的心情,当初小卿辛差点出事,也是因为这群人,清理她们温玉辛是绝对支持的。
但难度不小,这不像是在两军打仗,真刀真枪的对阵。
她们要清理的是细作,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对方隐藏的很好,她们处在明处反而落于下风。
这不是一场轻松的仗,却让坐镇后方的陆卿之久违地感觉到了挑战和热血在沸腾,只可惜他挺着大肚子不能亲自上阵,不然高低得整一个全员大清洗,送她们上直达地府快速道。
闹出的动静没有遮掩,温玉辛和陆卿之安排官署发告示:捉细作,赏银五十两;提供有用线索,可领取五两至五十两不等。
消息一出,城中百姓们情绪高涨,有生之年还真没见过这等盛状,五十两是什么概念?一家人一年乃至数年的生计都不用愁了。
所有人摩拳擦掌,看着谁都像是在看赏银,两眼放光,眼神前所未有地犀利。
这招看起来有些不是那么高明,因为需要大量的人去核实这群百姓提供的这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
但也算得上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就算没打死,但也给捶懵了。
安州境内大大小小的细作,或者是沾了那么点意思的人瞅着身边的人跟狼一样的眼神,纵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心里也忍不住发麻。
毕竟,谁都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不少人已经在准备撤离安州了。
她们说是细作,但其实还真没做成过什么事。
不是不想,而是没有机会,又因为许多势力刚刚注意到这里,她们也是近几个月被派到这里,才扎稳脚跟,期间甚至有人被拉着去又是修路又是建房。
细作们经历让人听了简直女默男泪,就没这么窝囊过。
不过细作有细作的操守,即使艰难也还是挺住了。
但出了眼前这一出,不少人开始慌了,她们其中近乎一大半都不是这里的人,来的时候正好是革旧鼎新的好时机,冒充奴隶户籍轻而易举就安上了。
但若是真认真筛查起来还是有破绽的,比如她们这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的面相。
安州人体型高壮,五官坚挺、轮廓深邃,和外邦人长得有些相像。
就算她们狡辩说她们是被之前的那几个小国掳过来的,可在陆卿之打进来之后就已经下令她们这些人可以回乡,盘缠官署出。
这后路都给堵死了,即便她们可以打着觉得这里好,想留下来的幌子,但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依旧显眼的像靶子。
心里恨不得将那批鼓动嘲讽温玉辛的蠢货骂了个狗血淋头,自己作死还带上她们,老娘的后腿都要被她们扯断了。
安州的百姓跃跃欲试,往日根本不会注意到的疑点现在被无限放大,恰巧发现有那么几户人家突兀的或是正常宣告要搬家返乡了,或是她们一睡醒,邻家的人一个都看不到了。
没错,多数细作选择了暂时撤退,不是她们怂,只是若是被发现还得给主子带来麻烦,还不如先撤,等风头过去再说。
留在这儿,就是等死,她们只是细作,但并不代表不怕死,都还没活够呢。
百姓提供的举报一个个被查证、剔除,人多力量大,还真是逮到了不少人,效率快的令人咋舌,有那么几个还是快要跑到安州境外了,被百姓自发组织抓到的。
“啧。”温玉辛手中的棍子戳了戳地上的黑灰。
“倒是忠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面前的宅子被一把大火烧的只剩灰烬。
本来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失火,没想到和百姓举报这家的事情可以凑在了一起,那就很可疑了。
闻着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桐油味,温玉辛还在思索,被快步走过来的手下的报告声打断。
“大人,那儿有两个人,仵作看了是自尽,已经死了。”
手下满手黑灰,说这话的时候指向了这座宅子的卧房的方位。
温玉辛忽略掉那人的欲言又止,径直走了过去。
化为灰烬这个词不是开玩笑的,当温玉辛的视线停留在那两个尸体上时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
她们自尽前撒上了大量的桐油,火势极大,两具尸体已经烧的焦黑,看不出人样,但好在邻家报官报的快,不至于烧的痕迹都难以找寻。
仵作经验丰富,一直秉持着“尸体会说话”的原则,看到这两具尸体的时候一张老脸皱得像晒干的橘子皮。
除了能看出来两人生前没有过激烈打斗,应当服过毒,死因半是中毒、半是浓烟导致的窒息,基本的信息可以分析出一二,但多了就看不出来了。
没看出来什么有用的,反而是鼻边经久不散的“烤肉味”,让人反胃。
温玉辛看到有几个看起来年纪比较轻,脸也挺嫩的官差面如白纸,倒塌的宅子附近的边边角角还能隐约看见一摊摊秽物。
摇摇头,让她们最后再仔细认真的检查一遍,没有新的发现,就先回家休息吧。
这样的事情并不止眼前这一起,由于各种各样自杀或者意外死亡的人数骤增,任谁都能看出来不对。
安州的刺客分为了四派:
安若老狗镇定如常的;
收拾行李抓紧逃跑的;
自杀保全身后人的;
破罐子破摔拼命刺杀她和陆卿之的。
相比其他三种,这种自杀的反而看起来比较讨喜,死了就死了,除了需要提防她们身后藏的不要太深的主子,暂时也没给温玉辛她们带来别的什么麻烦。
至于刺杀她和陆卿之,自己往枪口上撞,纯纯活腻歪了,温玉辛顺藤摸瓜的将背后的势力也给端了。
现在很多势力才真正看到了温玉辛这个人,陆卿之的光芒太甚,将她衬得黯然无光,如今初露锋芒,是极为扎眼的。
陆卿之这边也没闲着,整理整理温玉辛这几年做的事情,让手下安排人“散播”出去,他要给她造势,让温玉辛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她值得的夸赞而不是非议。
人是极好的,之前他觉得自己知道就好,现在他想让全天下都知道。
审问是温玉辛不擅长的事情,她全权交给了陆卿之手下专门负责刑讯的手下,自己等着结果。
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再难也得坚持。
多事之季,温玉辛看公文看得两眼发黑,又看了旁边近期写着百姓举报的一沓信纸和状纸,拍了几下脑袋清醒一下,维持住了官署的正常运行。
细作的审讯结果正拿在温玉辛的手上,她一路上都皱着眉试图逐字,里面错综复杂的宗族关系看的她头痛,她果然还是搞不清楚这个,猛地合上,打算给陆卿之头疼去。
这一胎和小卿辛不一样,陆卿之不见疲乏,浑身好像有使不尽的力气。
而且由于孩子稳住了,看起来甚是康健,大夫也就不拘着他了。
弄的陆卿之明明已经到了孕后期,却比前段时间精壮了许多,圆润的小胖脸重新变得棱角分明,整个人看着不仅有父性的光环,还有凌厉的气势。
温玉辛无论看了多久,还是有些不适应男人挺着大肚子的样子,不过这个人是陆卿之,那么所有的别扭、不适应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扑腾着小碎步跑到陆卿之面前,习惯性地想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低头一看这比她脑袋大了好几倍的实心锤子,瞬间歇了心思,还是给他擦汗吧。
温玉辛瞅着陆卿之汗涔涔的模样,递上放凉的茶,示意侍人们准备水给他洗洗,那样应该就能舒服多了。
陆卿之可没那么多讲究,低头揽住温玉辛的脖子,将汗蹭到她身上:“妻主妻主,好想你啊。”
温玉辛此刻万分庆幸陆卿之经常熏香,也爱洁,就算满身大汗也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反而是被汗激起了熏香里面的甜香,馥郁芬芳,好闻的让人心情愉悦,深吸一口气想多闻闻。
要不然她得推着这人去洗澡。
顺着力道虚虚抱住了他的腰:“夫郎夫郎,我也想你。今天一天怎么样啊,肚子里的这个听话吗?”
妻夫俩到今天还是没给这个新孩子起名字,选择太多,一时不知道选哪个,先像之前对小卿辛那样叫着。
两人腻歪了一会,吃过饭准备休息,温玉辛将那张一直塞在胸口的供词全部交给陆卿之,看着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开怀,一会儿脸色黑沉,觉得信息量应该有点大。
她也不懂这些,坐着等陆卿之决断。
陆卿之看到最后被活活气笑了:“都想来分一杯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想着天上掉馅饼的美事,有本事和我当面锣对面鼓,阴沟里翻腾算什么本事?”
温玉辛也是看过这些供词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她没理清,但有件事她也看出来了:这群人惦记着不属于她们的,并且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