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瑜自张家出事后,心里大呼痛快,那家人那般对待温喆,他早就想收拾她们了。
若不是她家与张家势力差不多,张家把柄又藏得深,收拾起来不容易,加上怕她们对温喆作出什么事情,他哪里会让她们逍遥到今日。
可高兴过后便开始担心温喆的处境。
那会温喆还叫张喆。
他试图让母父往上面递消息,可刺史公直,不收金银贿赂。
而且他她不知为什么,格外提防商贾。
她们家连面都没见到,便被请出来了,根本没机会说明来意。
思来想去,便找上了温玉辛一行人,事情因她们而起,造成的后果,她们也有责任。
又怕她们提防,不肯信他,而且他也不知道那伙人是什么样的人,不敢托大。
在喜欢的人身上顾虑总是会多一点,生怕会不利于她,东瑜便是这样的人。
幸亏结果是好的。
温喆被救出来了,自小孤苦的她也终于有了亲人,总体来说是件好事。
可不知为何,自她出来,对他便格外冷淡,肉眼可见的疏离,一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的样子。
反应过来的东瑜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以她的性格,定会觉得自己现在一无所有,名声也说不上好,怕牵连到他。
东瑜感到好笑:就跟他认识她那会儿她的处境好到哪里去了似的。
东瑜在暗戳戳示好三年后,进展依旧缓慢。看得出来她喜欢他,但被她压抑住了。
苦等良久的他终于受不了了。
在一次意外得知女院院首曾媛和和她邻居家的儿子互有情愫,碍于家境贫苦,又有那样一个母亲,难成佳眷,也算是一对苦命鸳鸯。
东瑜从小鬼主意多,与曾媛达成合作。
她帮他促成他与温喆。
他帮她处理她母亲,派人寻找她父亲,并给她一笔数目不小,足够她要是考不上举人,当个普通人,后半辈子也能衣食无忧的钱。
就有了后面一系列事情。
曾媛假装怀孕,东瑜花钱传播谣言。
东瑜达成目的后,曾媛也达成所愿。
她的母亲被废了筋脉,虽然不至于说动弹不得,但也从此干不了重活,力气比起稚童大不了多少,从此以后就是个废人。
曾媛表示很满意,自从这个人喝酒赌博烂习不断,最后甚至在她年幼时卖了她的父亲,这个就已经不是她的母亲了,这只是一个恶鬼,一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转念来到现在,虽然是交易,曾媛还是带着她的竹马来向东瑜道谢。
东瑜不在乎,可作为商人,还是习惯留下一份人情。
何况她们说的祝福语他很是喜欢“余生欢合,白首永年”。
将一对金的同心锁给了她们,还注言:“这次是假的,希望下次听说你已经生了个大胖闺女了。”
温喆表明心迹后,东瑜便着手开始清理谣言。
还是那一批人。
当初想的就是到时候澄清谣言也容易些。
没过多久,城里就传出“女院院首并没有怀孕,是被她人嫉恨,恶意诋毁”的消息,至于这个诋毁人的人是谁?
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
大家满意的吃了一个瓜,虽然有些虎头蛇尾,却也很快就被忘在脑后了。
现在都在关键东家独子轰轰烈烈的亲事。
“居然不是赘妻?”这是很多人心里的疑问。
东家家大势大,就不怕被谋夺了家产?
她们不理解,并表示大受震撼。
至于女院院首。
曾媛小两口和温喆她们的亲事相隔不久,成亲没多久,就传出曾母不好了的消息。
听闻两人很是孝顺,照顾的仔细,可曾母还是没撑住,幸好走的还算“安详”。
接到消息的温表姐温父又是欣喜又是感叹温母,家里的地种的不多,早就收割好了,平日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怕耽误旅途,准备后天就出发,又不放心温竹苓一个人在家里,跟她的夫子告了假,便开始向府城进发。
时隔十几年,再次踏进府城。
当初走时的慌乱狼狈,一路上的艰难凶祸;
如今来时的淡然自若,一路上的宁静祥和。
仿佛从地狱走到了人间。
看着府城如十几年前那般的繁荣昌盛,不,现在比那会儿还要好上许多。
温母鼻酸,仔细算来,她已离家近二十载了啊。
她侧目看着旁边的夫郎,果然,他也是眼眶通红。
是啊,他们是一起离开的这里啊,她有多久没回来,他就有多久。
温母扶住温父的肩:“苦了你了,嫁给我我之后,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害的你这么多年都没能归家。”
“哪里又能怪得到你呢?这么多年,一开始天下太乱了是不能回,后来变成了有了孩子放心不下,最后不知为何,竟带了些怯。”
温父辛明梧一直想的很透彻,轻拍妻主的手,话越说越淡然。
“不过幸好,不算太晚,有生之年能回来见一见已经是很好了。”
辛明梧并不怀念什么家人,他只有一个爷爷还算亲近,不过在他嫁人前便已经去世了。
此行回来,也做不了别的,他就想去祭拜祭拜。
温母温瑞作为和温父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自然知道自己夫郎家里都不是好东西,要不然夫郎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提过家里。
唯一值得想起的,便是他的那个爷爷了。
她依稀记得,那是为和蔼的老人,浑身带着书墨味。
每次去拜访,没读过多少书的她总是对这位爷爷怀着敬畏之心。
可惜他去世的早,夫郎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也有限,那个时候男子的地位也没有现在高。
他爷爷去时候,家里嫡出庶出的兄弟一大堆,姐妹们也根本不拿这些兄弟当人。
他过得很苦。
幸亏夫郎的爷爷生前给她们定了亲,立过了誓,还请了族里的族长做见证:婚约不可毁。
两人才有今天。
温母见了温喆,看到那张和亡姐肖似的脸,抱着她痛哭。
又带着温喆、温玉辛她们在祖祠祭拜了一圈,就将她们赶出去。
她们在门外,只听见里面的号啕声。
她不止是温母,她更是温家那一代的独苗。
亲人在她面前咽气了三个,她无能为力。
带着夫郎逃难在外,几十年才回来。
如今她已经中年了。
她的一辈子似乎和苦难脱不了钩,但希望却也紧随着她。
这是她一个人的人生,也不是。
婚礼如约举行。
婚宴上,轻抚胡子的东家族老当着宾客的面宣读,苍老又朗朔的声音传到很远。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这是他们的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