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费中乙忽然觉得，自己这道禁令是何等的不合时宜。
就算是担心修士们喝醉误事，但如果有酒，最起码也能给死去的英烈们送行。
昨天还有说有笑，勾肩搭背的伙伴，今天却阴阳永隔，不再醒来。
死去的伙伴啊，实在太多了。
已经超出了费中乙所能承受的极限。
“老费，要撑住。”
徐剑秋敏感察觉到，费中乙此刻道心不稳，一但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急忙注入魂力，开口提醒。
“我没事。”
费中乙被徐剑秋用魂力震了一下，马上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清醒过来。
他对徐剑秋露出一个感谢的表情。
徐剑秋只是摆了摆手，低头不语。
气氛重新变得压抑起来，谁都不想说话。
“来，别愁眉苦脸的，喝一口吧。”
张正天提着一个酒葫芦走进大帐。
很明显，费中乙的禁酒令，对他这位师叔完全无效。
张正天此时的心情并不坏。
爱徒宋乐君经过努力抢救，终于保住了性命，只要静心休息两年，就能恢复如初。
张老头一高兴，就以惊人的嗅觉，在自然宗里挖地三尺，结果找到了张铁杆当年埋下的佳酿。
张正天拔出酒塞，酒香涌出，溢满了整座大帐。
徐剑秋马上用力的抽了抽气。
“酒不错，应该有好些年份了，请张老给我留一口。”
徐剑秋的脸上，终于重新有了笑容。
酒能消愁，来得正好。
“先敬他们一杯吧。”
张正天把酒葫芦倒转，往地上倒出一道酒线。
“敬你们，我们的好伙伴。”
费中乙和徐剑秋听到这一句，忽然眼睛变得很不争气，瞬间水气弥漫。
两个大男人忍不住同时举起衣袖，擦了擦眼睛。
张正天举起酒葫芦，转身对着大帐外面。
只见此刻，月光如水洒下。
“一杯敬月光，一杯敬远方，一杯敬黄土，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伴随着张正天虔诚的祷告，地面上出现一道又一道新的酒线，酒香淋漓，熏人欲醉。
在他身后，两个老男人早已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眼泪奔涌而出，怎么擦都止不住。
“一杯敬昨日，一杯敬明天，我替你们干了！”
张正天对着外面的天空，举了举手中的酒葫芦，然后张开嘴巴，一啖烈酒入喉。
无奈，酒入愁肠，愁更愁。
堵上酒塞，张正天没有回头，而是轻轻把酒葫芦扔向后方，说了一句，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天不会塌下来，明天的太阳照样会升起来。
哭完了就该振作起来，要不然我们没脸下去面对他们。”
说完，大步走出大帐。
徐剑秋手指一勾，勾住了酒葫芦的挂绳，马上拔掉酒塞，大口畅饮。
“留点给我。”
费中乙的眼睛是红的。
“嗯。”
徐剑秋马上放下酒葫芦，递到他面前。
费中乙接过，一抬头，咕嘟咕嘟大口喝酒。
烈酒如火入肚，把心中的悲伤烧得一干二净。
张正天站在大帐外，抬头看着天空，轻叹了一句，
“算尽天机尤不够，清醒的人最荒唐。”
下一刻，张正天的头发胡须全部变成了雪白的颜色。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咦？怎么一下子全白了？变戏法吗？”
张正天急忙循着声音看去，发现居然是宁羽衣来了。
“你、你这小子，现在才来，再晚点到，不仅我的头发会变白，连骨灰都能给你准备好了。”
张正天忍不住骂骂咧咧，但语气里却是充满了惊喜。
“我不是准时到了吗？甚至还提前了一丢丢。”
宁羽衣落在张正天身边，嬉皮笑脸的说道。
“妖族那边搞定了？”
张正天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
“我办事，你放心，都搞定了。”
宁羽衣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定心丸。
“好小子，我没看错你。”
张正天终于松了一口气。
紧绷多天的精神一下子松弛下来，张正天甚至忽然觉得自己全身乏力，想找个地方好好躺上一个月。
“张老，才几天没见，你的样子好像老了几百岁似的，最近没吃烤鸡吗？”
宁羽衣第一眼就发现张正天的异样，样子比五天前苍老太多了。
这种不正常的衰老，往往代表着严重的内伤或者内耗。
“你还好意思提烤鸡？我的宝贝徒弟身负重伤，现在还躺在你的宗门里接受抢救。
我就算能吃得下烤鸡，那谁给我烤呀？
你吗？
总不能让我老人家亲自动手吧？”
张正天对着宁羽衣吹胡子瞪眼睛。
宁羽衣听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不过张正天的徒弟宋乐君居然也身受重伤，看来人类联军这几天的战况很是惨烈。
这时，费中乙和徐剑秋感应到大帐外出现的陌生气机，一起从大帐中走了出来。
等看清楚宁羽衣的样子，徐剑秋脱口而出，“居然是宁小哥？”
费中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心中狂喜，“你就是宁羽衣？”
说实在的，费中乙作为蜀山派现任掌门，居然还是第一次和宁羽衣见面。
“是我，是我，晚辈拜见徐前辈，拜见费掌门。”
宁羽衣不骄不躁，主动拱手向两人行礼。
“不用客气，宁掌门也是一宗之主，大家以平辈论交就可以了。”
费中乙心情大好，之前的一切忧伤烦恼，趁着酒劲未退，暂时都挥之脑后。
“正该如此，宁小哥的本事我徐某是亲身见识过的，实在是厉害得很，以平辈论交，并无不妥。”
徐剑秋至今对那一次的比试依旧记忆犹新，而且不破不立，正是经历了那一次的挫折后，他才成功突破桎梏已久的大乘境界。
为此，他对宁羽衣既有佩服之意，也有感激之情。
更何况宁羽衣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例如带领人类联军讨伐叛军，斩杀司空无道等邪派领袖，正对徐剑秋的胃口。
当他听到这些消息时，恨不得马上就和宁羽衣斩鸡头拜把子，变成真正的义兄弟。
识英雄重英雄，这就是耿直的徐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