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宁羽衣一直没有说话。
他之所以命令魂蚁吞噬钟离末，除了获取他的修为外，更重要的是想掌握他的记忆。
此时他正在消化钟离末的记忆。
可惜，也许是仙界和人界之间有某种限制，钟离末在仙界的记忆完全解读不了。
剩下的，只是在人界的那一点记忆。
包括绑架小皇帝的计划和部分真相。
可是他在钟离末的记忆里，找不到一条完整的线索，可以将整件事完整的还原出来。
就好像里面还有一条自己不知道的线索，将其割裂。
也许，除了仙界之外，还有一只黑手子在暗中捣鬼。
宁羽衣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要杀慧真禅师？”
齐奉宁原本飞在天上，被吓得惊慌失色，好不容易才习惯了一点，被宁羽衣这样一问，脸色又白了。
“因为他杀了我的母后。”
齐奉宁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伤。
“杀了你的母后？你确定？”
宁羽衣没想到，真相比自己所知道的还要复杂。
“确定无疑，人证物证俱在，连他本人也亲口承认了。”
“……”
“我母亲诚心信佛，这些年来对佛门弟子特别关照。
当年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颁发圣旨，允许佛宗和圣教在大奉国西部诸省传教。
没想到，这些秃驴暗藏祸心，居然下毒害死了我的母后。
身为人子，此仇不共戴天，所以我才下旨灭佛灭教，将这些牛鬼蛇神全部赶出大奉国。
以免他们继续害人。”
齐奉宁的语气十分愤怒，可以看得出这番话，确实出自他内心。
宁羽衣原以为他只是被魔教的人挟持，迫不得已之下才颁发这种糊涂的圣旨。
没料到，居然里面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看来半年前淑妃的死，还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试问修为极高的佛宗禅师，杀死一个普通人，需要用下毒的手段？
未免太奇怪了吧。
不过齐奉宁当时处在极度愤怒当中，很可能没有察觉到这个细节，再加上慧真禅师当面承认，导致不再深究下去也是正常的。
“淑妃死于下毒，你不觉得有古怪吗？”
“有什么古怪？自从我登基后，母后就经常在兴国寺斋戒，为我祈福。
在她出事之前的一个月，她就一直在兴国寺每日斋戒念佛。
我突然听到母后的死讯，马上就带人前去查看死因，发现是长期饮食中毒所致。
你说我母后在慧真禅师的寺院里中毒，慧真这秃驴能脱得了干系吗？
更重要的是，后来他来皇宫找我，当面承认了下毒的事实。
他乞求以他的一条性命，换取我撤回圣旨。
可笑，一个秃驴的性命，又如何抵得过我心爱的母后？
就算杀光了他们，也不能泄我心头之恨。”
齐奉宁原本是个温和的小皇帝，此时的表情却显得十分的狰狞。
可见他对母后的死，是耿耿于怀，积郁已久，不得发泄。
宁羽衣有些为难了。
钟离末虽然一手策划了绑架小皇帝这件事，另外还让两位大太监怂恿小皇帝颁发灭佛灭教的圣旨，但毒居然不是他下的。
那又是什么人干的？
宁羽衣绝对不会相信，慧真和尚会主动下毒杀害淑妃。
他完全没有动机。
他主动跑到小皇帝面前承认下毒，更可能是一种舍生取义的行为。
可惜小皇帝不吃这一套，他也白死了，反而将真相掩埋下来。
等一下！
宁羽衣脑中灵光一闪，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除了慧真之外，在那段时间，其实还有一个人能够每日接触到淑妃。
这个人自己不久前还见过一面。
宁羽衣心中忽然有一种在抽丝剥茧的感觉。
这一条线索，还得回到大楚国的大营才能查清楚。
“齐奉宁，你可知道，在你被绑架的这段时间，西方大楚已经向大奉国宣战，双方百万大军在边境对垒，死伤无数。”
“我……不知道。”
齐奉宁咬了咬嘴唇，想辩解一下，却又无力地低下了头。
“如果我叫你收回圣旨，赔偿大楚国的一切损失，以换取对方罢兵言和，你可答应？”
“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愿意听你的话，收回圣旨，但赔偿大楚国的一切损失？
恕我做不到！
我宁愿死去，也不会对杀母仇人低头！”
齐奉宁斩钉截铁地说道，态度十分坚决。
宁羽衣忽然有一种感觉。
似乎他就是过去的自己。
对父母之死执着报仇的那个宁羽衣。
他忽然有些心软了。
他拍了拍齐奉宁的头，叹了一口气。
“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那就先撤回圣旨吧，其他的事情，我来帮你顶着。”
齐奉宁闻言，猛地抬起头。
他看见宁羽衣的双眼，干净的一尘不染，就像两汪深潭，透出坚定的目光。
“谢谢你，当年是我为了自己的利益，把你列入通缉榜单里面。
没想到你不仅没有记恨，反而愿意帮我这么大的忙。
等此间事了，我会颁旨天下，去除你通缉的身份，同时拜你为护国国师，以师长之礼待之。”
在飞行中，他不便行大礼，但依然拱起双拳，深深一揖。
宁羽衣笑了。
这个小皇帝真不简单。
居然仅凭几句话，就想把自己拉拢到他的身边，成为他的护身符。
齐奉宁的帝王之术，果然早已出神入化。
不过他并不介意这些。
通缉犯也好，护国国师也好，也只是一个虚名而已。
他有一种预感，等三界大战结束，自己就要飞升仙界，去找那些隐藏在幕后，鬼鬼祟祟的家伙算账。
留在三界的这段时间，就让大奉国的百姓们，少受一些灾难吧。
宁羽衣带着小皇帝，飞行的速度不敢太快，走走停停，几乎花了七天的时间，才返回双方交战的战场。
“杀！”
地面上，擂鼓轰鸣，大地颤抖。
千军万马在平原上奔驰。
两支颜色截然不同的大军，在地面上奋力撞击，拼命厮杀，血流成河。
齐奉宁曾几何时能从这样的角度来看战场？
大地上数以万计的士兵，就如蝼蚁一样，互相杀伐，然后死去，留下的只是家人们的哭泣，和无谓的叹息。
“看看吧，他们都是为你而死的。”
宁羽衣是专门带他来看一看的。